眼看杜桓消瘦下去了。
叔父和嬸娘急得無可如何,外地請了大夫郎中,本地請了端公神婆。
大夫郎中說是驚嚇過度,氣脈不順諸等症候。
端公神婆說,魂散魄飛,護身正神內不能守五髒,外不能護五官,所以冤鬼附身。
只有一個遊方和尚一語中的。
他說:“此子害的是胭脂之症。”
嬸娘大驚:“什麼是胭脂之症?”
“就是相思病。”
“唉,你這大師,說得這般拗口。我也有些疑心,只是,他相思誰呢?”
“難道······”嬸娘看著叔父。
叔父看著嬸娘,“莫非······”
“阿彌陀佛,慾海難填,情根難斷,唯有那人一縷胭脂香,做了藥引子,和著她刀光劍影的容顏煎服,方可治得好這病。”
杜桓突然開口說話了,“求大師指點。”
“若要尋那藥引子、一縷香,除了千裡蜀山江湖,卻又何處尋去?”遊方和尚說罷,長笑而去。
杜桓的相思病癒加深沉了。
當叔父和嬸娘第一次聽清他念出藺小砧的名字時,大吃了一驚。
“藺小砧?這樣的人是能當老婆娶回來的?你杜桓有本事娶這樣的女子?”叔父怒道。
確實,杜桓自小就是一個不切實際的人。僻遠的木落鎮沒有供他少年幻想的土壤,但是那夜一個江湖傳奇女子的突然闖入,將杜桓生活的一道門突然開啟了,這道門通往詭異莫測的江湖。
徘徊門際的是那夜若有還無,似濃又淡,夢中有,醒來散的一縷幽香。
唉,藺小砧,那天你躍出窗時,為何又要對我一笑,別人去江湖尋寶揚名,我卻只為找你的這一笑。
杜桓想著那夜藺小砧的一巴掌,嘿嘿傻笑。然後他的臉上真的捱了一巴掌。
嬸娘心疼,上前護住杜桓,“你打他作甚?他也是怪可憐的。”
叔父也是怒其不爭,“他也十八了,終日這樣為了一個妖女瘋瘋傻傻,我看著就······哪像個男人。”
這一巴掌好像突然把杜桓打醒了。
杜桓看著嬸娘道:“我何苦怨天尤人?終日作小兒女態!”
杜桓這一說,叔父和嬸娘大喜。
“哎呦,燒高香啊,菩薩保佑,這孩子終於醒轉來了。”嬸娘連聲唸佛。
“我要去蜀山江湖找藺小砧,她就是我的新娘子。豈有娘子有難,夫君坐視不管之理?”
嬸娘一聽這話,差點暈過去。
蜀山江湖有若幹道隱形的門。無處不在。在你的十歲那年,在你更小的時候,在五更漏殘,在夜半荒涼、夢回枕冷之時,在木落鎮短街的江湖閑談中,在槐溪石橋的風聲之中,時時向杜桓敞開著。
而杜桓十八歲這年,他終於看見了這道專門為他而現形的江湖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