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盯著宇文太洛的雙眼,尼樂緩緩道:“小僧是問你的感覺如何?”
宇文太洛默然。
笑容微斂,尼樂淡淡的看著他。
“皇帝,你的孩子是誰?”
“宇文玄綦。”
“那他是誰?”
宇文太洛不答,半天後才深深的嘆了口氣。
放下茶杯,尼樂撚著佛珠輕聲道:“皇帝,小僧不懂治國的大事,但小僧明白一個道理,肥水不流外人田。小僧還知道亡羊補牢在很多事情上是沒有用的,因為羊丟了就是丟了,即便你去補也無法挽回失去的部分。有些錯一旦鑄成就不可挽回,與其將錯就錯還不如錯上加錯,其結果並不見得比將錯就錯來得差。況且世間本就沒有對錯,對與錯只是痴人硬生生掰出來的兩個概念,你怎知你的錯是真的錯,而不是‘世人皆醉我獨醒’的真理呢?”
尼樂的聲音帶著奇異的魔力,宇文太洛本就松動的心意愈發動搖了,眼中滿是糾結與掙紮。
眼中劃過一抹得意,尼樂繼續輕聲道:“皇帝,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況且這也不僅僅是為你一人,還是為了大衍,為了整個人界。有了仙靈氣,你的傷便有了複原的機會。若是再加上他的話,你的傷便有七成以上的把握可以恢複。當初你功敗垂成,現在何不抓住機會,將當年你未做成的事做成呢?”
聽到這裡,宇文太洛的眼神忽然一清,猛然抬頭不善的看著尼樂。
“朕當年乃一念之差,事後想來無比後悔,朕豈能重蹈覆轍!”
尼樂不為所動,仍是臉含笑意淡淡的扔出了三個字。
“真的嗎?”
很想說是,可尼樂的眼睛讓宇文太洛怎麼也說不出口,末了眼神一凝轉口問道:“你幾次三番提及此事,究竟是你的意思還是明尊的意思?當年的事你和明尊是否插手過,朕怎麼感覺你們這麼想讓李初一死呢?”
尼樂一聽,臉當場就陰了下來,冷冰冰的道:“皇帝,講話要謹慎。當年尊上算到你惹了大禍,付出了極大的代價拼著命從仙界趕回人界前來救你,你怎能這般懷疑他呢?你懷疑小僧不打緊,你懷疑尊上,皇帝,你是不是太過分了?”
“朕不是那個意思,朕是...”
自知失言,宇文太洛趕忙解釋,卻被尼樂抬手打住。
看著宇文太洛,尼樂肅聲道:“皇帝,你生性多疑,小僧知道,小僧也知道此事確實非同一般,你多想也並不奇怪。可是你別忘了,你憂心大衍憂心人界,尊上憂心的卻是三界眾生!你的猶豫無非是害怕大衍的霸主地位會被動搖,說透了還是一己私慾,可尊上呢?尊上是真真正正的為了人界著想,是為了人界無數空望仙門而不得入的修士著想,尊上的大慈悲之心連小僧都折服不已,豈是你能質疑的?這些話今天說過便算,小僧全當沒聽到,可若是再有一次,那就別怪小僧破了嗔殺二戒了!”
宇文太洛的臉色很是難看,可是卻不敢翻臉。
“方才確實是朕失言,還望法師不要見怪,他日見到明尊朕自會請罪。”
尼樂這才重露笑臉,溫聲道:“皇帝知曉便好,小僧說過沒聽見就是沒聽見,皇帝不必擔心。小僧也要向你致歉,方才一時激動言語不敬,還望皇帝莫要放在心上。只怪小僧修行不夠,一顆佛心仍不圓滿啊!”
相視一笑芥蒂消,以茶代酒相互一敬,氣氛重新融洽起來。
放下茶杯,尼樂輕聲道:“皇帝心有顧慮,小僧很理解。小僧只有一句話想說——不要只計算失去的,還要計算收貨的。利與弊的權衡,皇帝應該比小僧更為精通,事成之後大衍確實會受到不小的沖擊,可若是頂住了,大衍便仍是天下的霸主!”
“可若是頂不住呢?”宇文太洛語氣幽幽。
尼樂啞然失笑,無奈的看著宇文太洛:“皇帝,小僧一直以為你是個很自信的人,卻沒想到你竟然也有這樣一面。大衍國土遼闊兵源充足,又有天罡禦雷大陣等諸多手段禦敵,你有什麼可怕的?說句小僧不該說的話,你就是拿人命去堆,也能堆到大衍調整完畢的那一天。況且人界又不是隻有你大衍一個,漠北四宗、西邊的太虛宮、西南的百獸山莊、南方的妖族,此外還有生死一線的宮封兩家和極西死地的鬼族,再加上南方海外的南溟劍宗和其他大大小小的宗族門派,哪一個不會成為目標?屆時,大衍真正要應對的只有東海,只要東土頂得住,大衍自可無憂!”
宇文太洛搖頭:“說的輕松,萬一那些雜魚倒水怎麼辦?你知道的,大衍在仙界可沒有人護持,他們若連成一氣齊攻大衍,大衍豈有回天之力!”
“這個你不要擔心,你想的情況是不會發生的。”
“你怎麼知道不會發生?”
尼樂不答,笑得高深莫測。
宇文太洛心中一動,低聲問道:“可是明尊已有安排?他會親自前來助我大衍?”
“你想多了,明尊是不會出手的。”
見宇文太洛還要再問,尼樂無奈的搖搖頭。
“好吧,小僧就多說一點。你要知道,仙冥兩界本就是宿敵,仙冥兩界內部也各有恩怨,他們不會連成一氣,局面只會比你想的更加混亂。你只要想法子儲存實力,一直拖到調整完畢為止,之後如何亂中取勝,小僧就不必多說了吧?”
說到最後,尼樂的聲音愈發縹緲了,手中的佛珠也越撚越急,宇文太洛的眼神漸漸變得堅定,末了輕輕的點了點頭。
“法師,勞煩告知明尊一聲,日子不變,下月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