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小傷,休息一下就好。”
話是這麼講,但紫鳶哪裡能信?
阻攔她的那隻手上龜裂處處,裂紋一路延伸到袖筒深處,在沒有衣衫遮蓋的脖頸處又重現端倪。這還只是能看見的部分,看不見的部分還有多少這種傷誰也不知道。這種傷勢都說是小傷,鬼都不信!
取出一枚鈴鐺扔向紫鳶,鈴鐺脫出便長,飛到紫鳶頭頂時牢牢的將其罩在了裡面。
“你在裡面別動,我處理一下傷勢,然後咱們再出發。”
說完道訣一收,鈴鐺重新化為原本的大小飛到了他的身邊,叮鈴叮鈴的環繞不停。
在身邊佈下重重封禁,又打出數枚道符法寶潛伏四周,道士這才放下心來,念頭一動身上的衣衫爆成碎片。
沒了衣衫的遮掩,肉身的恐怖景象頓時暴露了出來。
只見一道道或大或小的裂紋密密麻麻的布滿了大半個身子,尤其是小腹和胸口兩個位置,裂痕深處隱隱有血光迸現。
每條傷口都在微微蠕動著,似乎想要癒合,可總有一股不知名的力量阻撓著它們,讓剛有好轉的傷口重新瓦解崩裂,以至於道士碎開衣衫的時候都騰起了一片灰塵,那是化為齏粉的死皮爛肉積聚而成的。
“有點玩大了啊!”
道士晃晃腦袋,忍著鑽腦蝕髓的劇痛緩緩入定。
身上的傷再疼也不及腦子疼,以不完整的神魂去強行催動《無極幹坤道》的最高境界早已超出了他所能承受的範圍,若非這功法是他所創,若非他道元護體根基深厚,他早就跟千面鬼聖一樣形神俱滅了。
《無極幹坤道》四大境界,借法、禦法、我既幹坤、幹坤吾定,前三重都在方圓之內,修至化境也不過與天地齊平。唯獨最後一重境界不同,那是一種超脫,超出了五行天地的範疇,置身於陰陽二道之中,諸天道則不再只是運用而是可以重新界定,換句說話他不再是道則的使用者,而是道則的制定者。
那種境界用外部真界的話來講便是聖境裡的三清勝境,雖然只是微微觸及了邊緣,可也足以駭人聽聞了。
而這,也正是千面鬼聖模仿不了的原因。
道士說的一點沒錯,千面根本學不了,因為這已經超出了他能理解的範疇。千面的模仿看似無窮無盡沒有界限,其實不然,他的道行便是他的界限。對於稍稍超出自己理解範圍的東西,千面還可以根據目標的記憶慢慢參悟,可對於遠遠超出他能力範圍的東西,千面碰了必然會受到極其嚴重的反噬。
就像這次,《無極幹坤道》的第四重和第三重別看只差了一個層次,可裡面涉及到的東西卻相差萬裡,根本不可同日而語。兩個層次間完全是質的差別,根本不是其他力量可以彌補的,想要運用不僅僅需要苦修,還需要極高的悟性,以及一份冥冥之中的機緣。
千面沒有,他只有道士的一縷殘魂,道士的記憶半點都沒有。所以當他貪婪的偷學這種法門時,瞬間就被劇烈的反噬給吞沒了。那不僅僅是他自身的反噬,更是道則的反噬,不明其理亂動其法,諸天道則豈能容人如此辱沒?
所以連天罰都沒有出,道則自行舍棄了千面鬼聖,千面頓時成了天地不容之物,他的死是必然的,誰也救不了他。
千面死了,但始作俑者的道士也不好受。功法是他自創的不假,可是他殘缺的神魂不足以支撐他潘至那個境界。
修行從來沒有一蹴而就的,供人修行的法門更是如此。
雖然道士憑著自己的才智和運氣,結合著《道典》經文自創了《無極幹坤道》,可他自己也知道自己的這門獨門絕學還遠稱不上完美,最多也就是個小成。
別看第四重境界就能觸控到一般人連想都不敢想的三清勝境,但道士很清楚那種境界的維持有多難,一個不慎便會受到嚴重的反噬。所以他向來都只將其當成一種壓箱底的手段來使用,他很清楚自己根本算不上三清仙,他只是摸到了聖境的門檻而已。
連全盛時期都要小心運用的法門,現在的他強行催動無異於尋死。若非千面鬼聖的手段太惡心把他逼到了絕路,他是萬萬不會動用此法的。
還好,他只是將自己的精氣神逼到了那種境界,沒有以哪種狀態動用任何法術,也沒有定改任何道則,只有不明就裡的千面鬼聖傻呵呵的有樣學樣,硬生生的把自己給活活玩死了。
可道士現在的狀態也很不好,肉身的恐怖傷勢只是冰山一角,最麻煩的還是神魂之傷。
他的神魂本來就是殘的,此時又被大道反噬,神魂自殘缺處開始延伸出道道裂痕,一鼓一脹的像是要崩裂一樣。剛才怕直接遁走會在封家面前露了怯引起不必要的麻煩,道士這才強打精神又跟他們廢話了一番,僅僅耽誤了這片刻的功夫,他的傷勢又加重了數分。
閉目調息良久,道士心念一動,一縷殘魂出現在身前,飄動了幾下後一溜煙的鑽進了他的識海深處。
雖然只是一縷小小的殘魂,可得到這絲殘魂滋補的道士還是感覺頭腦一清,痛不欲生的感覺稍稍緩解了幾分,嘴唇微張輕輕的吐了一口長氣。
“冥界嗎...”
喃喃自語了一句,腦海中再次浮現起那驚鴻一瞥,畫面旋即黯淡了下去,道士的心神徹底沉定了下去。
距離他不知多少萬裡的另一片虛空,一個頭戴大鬥笠的老者停下了腳步,身後的一襲紅衣的女子也趕忙跟著止步。
“前輩,怎麼了?”
老者沒有理她,定在原地凝望著虛空深處許久,才慢慢收回了目光。
“唉...”
一聲輕嘆,老者搖搖頭,繼續邁步前行。
紅衣女子不明所以,可也不敢問,見老者離開趕忙提步,小心翼翼的跟在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