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泰投了個贊賞的眼神,點頭微笑道:“難怪區區一個宙字階會被百劫道人收在身邊,趙義,你果然機敏。沒錯,那是一場戲,是事先安排好的。魯宏老祖以自己和魯家的滅亡為代價做了一場豪賭,賭頑山老祖不會坐視不理,任由我這個遺孤自生自滅。老祖大智,他賭贏了,頑山老祖果然收我入門,雖然很可惜只是寄養而非收入親傳弟子,但這也足夠了。太虛宮的核心,我們魯家滿門性命鑄就的這根隱刺,終於紮了進來。”
“你瘋了!魯宏是瘋子,你也是瘋子,你們都是瘋子!”趙義搖著頭喃喃道。
沒錯,魯宏是個瘋子,用自己和家人的性命來博一個打入太虛宮高層的機會,這人已經不能說是心機深沉或者心狠手辣了,他根本就是個瘋子。
魯泰也是個瘋子,死的可都是他的家人朋友,聽說當初他剛來的時候整整一月水米不進,整個人如同行屍走肉一般。若這些也都是故意裝出來的話,那魯泰簡直就是瘋子中的瘋子,一個冷血到連親人的慘死也不能打動他分毫的瘋子。
這人的心究竟得硬到何種程度,才能讓道心毫無滯礙的一路修行到現在這種境界。
他,還是人嗎?
“錯了,不是我瘋了,只是你太幼稚了而已。”
點點趙義,魯泰用往日裡替他解惑的語氣溫言道:“你之所以這麼氣憤,是因為你心向的是太虛宮,太虛宮的榮光在你心裡重愈一切。而我魯家上下,自始至終都是心向大衍的,大衍的榮光對我們來說也重愈一切,你和我其實是一樣的,只是各為其主而已。立場的不同讓我在你眼裡是個瘋子,可你站在我的角度想想,你在我眼裡又何嘗不是呢?”
趙義滿臉充血,怒氣沖沖的想要駁斥,但遠處傳來一個聲音搶先替代了他。
“你錯了。”
一男一女兩道身影飄然而至,沒有警惕戒備,而是一如往常討論道法一樣的站在那裡,其中那個男修一臉認真的搖頭否定。
“呵呵,檀休,小穎,你們來啦。”熟絡的打個招呼,魯泰臉上也半點沒有身為敵人的自覺。
兩人微微頷首,其中被叫做小穎的女子輕聲道:“魯泰,今時今日,小穎的稱呼已然不合適了,以後還是喊我步穎為好,免得讓人嫌隙。”
“隨你。”
魯泰微笑點頭,旋即向檀休問道:“你說我錯了,何解?”
檀休正色:“魯泰,我早先便覺著你的道有所偏執,現在看來果然如此,你的道心看似渾圓如一,實際仍有死結。沒錯,立場不同,確實是各為其主,無論你做了什麼傷害了誰都是情有可原的。但有一點你說的不對,為了打入太虛你魯家不惜以滿足性命位籌碼,這種事我太虛宮是絕對不會允許的。想必頑山老祖以前也曾這樣與你說過,你是太虛宮的人,你也是個修士,但在此之前,你首先應該是你自己,你應該是一個人,而非工具。”
魯泰並不贊同:“你說的道理大家都懂,但你也不得不承認,這些不過都是空話而已。我是自己?如何能是?我魯家自祖上開始便是大衍的隱刺,一直傳承到我這一輩一直如此。我就算想做自己,可我頭頂上還有先祖的囑託,再上面還有大衍皇朝的遮天之掌。即便拋開這些不談,無論哪個人也不可能真正的是自己。我們的頭頂上還有天,還有仙,還有其他很多現在的我們可能無法理解的事物存在,我們每一個人其實都在知或不知中被擺弄著的,我們從未真正的能成為自己過,哪怕是一瞬間,檀兄以為然否?”
“你又錯了。”
檀休搖頭:“魯泰,我說你道心偏執,正是因此。確實,誠如你所說,我們每一個人確實都在被各種有形無形的力量牽動著,可那只是牽動,而非擺弄,路從來不止一條,選擇的權利一直是在每一個人自己手中。你說天道不可敵,仙冥不可欺,皇命不可違,可你為何不想想你是誰?你是一個修士啊!你好好想想,我們究竟是為何而修行?是為了順應天道、茍從仙冥、血鑄皇權嗎?並不是,我們之所以修行目的便是為了擺脫這種束縛,得道成仙真正的獲得大自在!”
見魯泰若有所思,檀休前胸一挺朗聲道:“正所謂‘天道冥冥匿蒼蒙,逆行伐上洞真瓊’,我輩修行本就在順逆之間。凡人或因資質所限,或因其他原因,只知一味順從。而我等修士則不然,順而不盲,有逆爭之心,這才有了一輩輩大能的崛起,天道的真意也在不斷的揭示當中。天道,皇權,孰輕孰重?你修行至此連天道都敢逆探,為何堪不破人事,一味的順天應命跪伏皇權呢?”
魯泰心有所動,旋即啞然失笑道:“既然如此,這番道理也可安置在你們身上才對。你說我順應天命屈服皇權,可你們又何嘗不是屈從於太虛宮的枷鎖之下呢?你說我只知順從大衍,那反過來說,你等又為何要心向太虛,離開太虛宮轉投我大衍,或者無牽無掛的做個閑雲野鶴豈不是更好?”
見檀休眉頭一皺還要再言,魯泰抬手一止:“罷了,說多無益,你不會背棄太虛,我也不會反出大衍,說到底還是那句話,各為其主而已。”
伸手攬住還要再勸的檀休,步穎肅然道:“既然如此,那麼你便束手就擒吧。單打獨鬥也許可能,我和檀兄聯手之下,你絕無可能生離!”
“呵呵,若是再加上老夫呢?”
魯泰身後,一個須發皆白的老者憑空出現,含笑而立。
檀休步穎同時瞳孔一縮,後者凝聲問道:“敢問你是五老中的哪一位?”
“你猜呢?”圖老笑問。
端詳了一下,檀休緩聲道:“大衍五老中,以尤老修為最弱,加之前陣肉身被毀只餘道胎遁走,你不可能是他。餘下的有你這般修為的,也就剩兩人而已,你不是文老,便是圖老!”
“呵呵,老夫圖然,見過二位道友。”
微笑拱手,圖老沖二人打了個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