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至此,眾人紛紛搖頭,全是不信。
更有好事的郎君嬉笑著朝周如水喊話,他道:“公主千歲,您怕是尋錯人了。這裡可沒有什麼王三郎,但郎君倒多得是!吾在家亦排行老三,千歲可願瞧上一瞧?”
聞言,好些人嘻嘻笑了起來,夙英卻是氣得直跳腳,她忙上前,想扶著周如水回到馬車裡去。笑聲中,周如水卻搖了搖頭,她點漆般的眸子靜靜掃過車軸上的王氏族徽,挺直的背脊紋絲未動,反而又往前邁了半步。
見她這般執拗,笑鬧聲更甚了,不少紈絝子弟也有樣學樣地拿周如水打起了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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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中,卻又有幾名姑子因她的態度突然止了笑,眼中流露出幾分憐憫來。在她們眼中,周天驕這樣子,實在像那怒其臂以擋車轍的螳螂,可憐,可笑,卻又可敬。
她們中間,傾慕王三郎的姑子不在少數,但真正敢在大庭廣眾下如此行事的,卻幾乎沒有。王三郎太遙遠,對她們是,對貴為公主的周天驕亦然。他不同於毫無依仗的庶子劉崢,權利,富貴,美貌,對他都沒有用。該有的,他生來就有了,他是琅琊王氏最拔尖的兒郎,他是天上的煌煌明月,而她們,卻都只是水中的浮萍。
有同樣心思的女郎們有的嘆息,有的搖頭,她們都再不願意看下去了,只滿腹心事地悻悻退開了去。但即使有人退去了,四面依舊滿是交頭接耳之聲,圍上來的人群也越來越多,他們不時指指周如水,又指指馬車,像是在看天大的笑話。
靜靜守在一旁的夙英眼眶都紅了,見周如水似是打定了主意。她埋下臉,偷偷抹祛了眼角的淚花,她實在不明白,女君此遭到底為甚,竟就這麼甘願地受盡了旁人的白眼!
卻也便在這時,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那毫不起眼的馬車中,竟真有一道清淺溫潤的男音傳出。那聲音溫潤如玉,清淺如午後斜陽。那車中郎君,似是沉吟般地只輕問了一句:“周氏天驕?”
聞言,周如水長指一顫,明眸微眨,半晌,才隔著帷簾清淺地“嗯”了一聲。
“女君今日睡得可沉了,奴喚您也喚不醒。”外頭,聽見了她的回應,女婢的聲音愉悅至極,頓了頓,又頗為親暱地繼續說道:“女君,咱們已到南城門前了呢!”
“南城門?”周如水怔了怔,她的手還在掐著自個的手臂,一擰,便疼得險些叫出聲來。但聽見南城門三個字,她的叫聲卻吞回了咽中,她的睫毛迅速地煽動了兩下,強忍著心顫從榻上直起身來,隔著帷幕,半晌,才迫不及待地朝外喚了聲:“阿英……”可是,阿英麼?
“奴在。”夙英茫然應諾,她笑嘻嘻地惱道:“女君睡糊塗啦?今個可是奴當值呢!阿翠那丫頭定還在廊下貪懶呢!”
聞聲,周如水愣了半晌,咬著唇角緩了緩,才淡聲朝簾外道:“卻是苦了你了。”
她的語氣異常的溫柔,那溫柔叫夙英雙臉一紅,忽然就答不上話了。
馬車內,周如水怔了又怔,她微微仰起絕豔的小臉,不多時,眼底已是波光瀲灩,滿是淚光了。
夙英在她幼時便一直伴在她左右,周滅族亡時,夙英更是為了救她,與她交換了身份,帶著與她面容一般無二的人、皮、面、具,心甘情願替她受了陵遲之刑。
馬車外,夙英自不曉得車中的主子已換了乾坤。見周如水無甚聲響,她顧盼一週,又朝車中輕快地說道:“女君,今日秦元劉崢可是要風光無限了呢!如今,眾家族的馬車聚集在此都快要堵住城門了!他們定是聽了女君誇秦元劉崢的贊言,都想一睹劉崢的風采了!這樣一來,劉崢的才名定會遠播!他也該曉得您的好了!”
夙英聲聲都是喜悅。車內,周如水卻恍若未聞,昨日總總都好似一場夢,她伸手揉了揉臉,又照著手臂狠狠地一掐又是一掐,彷彿只有刺痛感能叫她知道,這一切,都是真的。直到手臂上白皙的面板被掐得通紅,周如水才停下了動作。
她是從不信怪力亂神的,這次第,卻不由地苦笑了一下。她竟真的沒有死!時光,竟真的為她倒轉了!
浴火自焚後,周如水以為自個死了。原來死亡的模樣,便是落進一間潮光水霧般的屋子裡,時間不會流動,她不會餓,不會困,不會老,也出不去。她被困在裡頭,就像是籠子裡的鳥,而且是隻無人觀賞,寂寞的孤鳥。她很痛苦,年少時她被關在深宮裡。國滅後,她被關在劉崢府中。她一把火燒死了自己,仍是死在了牢籠裡。死了死了,她以為她能見到父兄見到親人了,卻不想,她又被困在了籠子裡,除了痛苦的回憶,除了每日都不停歇的心痛,她甚麼也沒有!
何其可悲啊!
卻有一日,她的身後突然傳來了隱隱的水波聲。她驚訝地轉過眸去,就見原本空藹的白霧間,隱約透出了一道高俊優雅的身影來,她盯著看了許久,終於知道,那是個高瘦的兒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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