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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當她得知彭氏家主以孌童為喜,更喜生飲處女血,以少女為玩物,常行細刀劃疤之樂。他的小妾又全是被活活放血斷筋,流血而亡時,她便再也不願認命了。
夙英雖知,君子不受嗟來之食,但她也不願死得那般冤枉。於是,憑著一口氣,夙英提著草蓆跪在了街頭,她盼平日裡與她相識的姑子能善心買了她去,她願做牛做馬,忠心不二以示報答。
可夙英遇上的卻全是些白眼,全是斥笑詆譭。昔日裡與她交好的姑子見了她,看也不看她,便嗤罵著避開了她去。無人救她,無人援她,無人憐她。也就是在她心灰意冷,準備自絕以死明志的時候,周如水看見了她。
那時,年幼的周如水正騎在周太子洛鶴的肩頭,她粉嫩的手腕上掛著一串銀鈴,小胳膊懶洋洋地勾著太子洛鶴的脖子,白嫩可愛的小臉歪耷在少年的發頂上,實是靈巧可愛。
誰也不會想到,這個粉雕玉琢的小女童會將視線從路邊的糖人上移開,注意到孤苦無依跪在草蓆上的罪臣之女。
她不光瞧見了夙英,還歪著小腦袋指著她,軟嘟嘟地對周太子洛鶴撒嬌道:“大兄,你送來的婢女兕子不歡喜,兕子歡喜她。”
周太子洛鶴本就是放蕩不羈的性子,聞言,不問緣由來路,便要順著阿妹的意思把夙英買下。
反是跟在後頭的公子沐笙攔住了太子,他仔細地打量了夙英一陣,問她:“你是徐忿之女?”見她應是,公子沐笙瞧她的目光明顯變得不同了,他淡淡地,悲憫地,居高臨下地又問她道:“落入這般田地,你可有怨?”
怨?夙英哪裡敢有怨言,她曉得父親做了什麼,父親臨陣脫逃,害得麾下的三千人馬全部陣亡。父親貪生怕死,用手中的糧草和蠻人換了金銀,自顧自個苟且逃生,卻害得駐守在天水城的守邊將士飢寒交迫。她是父親的女兒,便也是周國的罪人。所以,她是愧對母國,愧對皇恩的。
夙英發自內心地搖了搖頭,那時,她已經猜到面前這兄妹三人是誰了。她朝公子沐笙重重地叩了叩頭,無比誠懇地,無比無奈地說道:“吾徐氏一門,有負皇恩。”她沒有做再多的解釋,沒有說再多的懺悔之言,但她額頭的血跡,已表明了她的心誠。
良久,在周如水不滿的嘟嚷聲中,公子沐笙又開口了,這次,他的聲音緩和了許多,再次問她道:“所謂,‘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你不比吾妹老多少,亦不比她小多少,她要如何及你?”
彼時,萬念俱灰的夙英知道,這可能是她末路人生的最後一道曙光,最後一次機會了。
夙英沉默了半晌,才無比誠摯地朝公子沐笙一禮,回道:“老者無力,而不得溫飽。幼者無知,亦無生之道。奴無力無知,比之兩者皆有不足,卻還好,奴有一些愚忠愚孝。若小主子買了奴去,奴便如同再生,定會忠心不二,以命相報。”夙英曾經做過主子,所以她明白,做奴才的,最重要的就是忠心護主,而她剩下的,也唯有忠心了。
這之後,公子沐笙信了夙英的忠心,他買下了她,叫她改頭換面服侍在了周如水身側。
如今,因主子深居簡出,早沒人記得昔日跪在街邊形同乞丐的落魄徐家女了,周國士族之中也早沒了揚州徐氏。更多的人只曉得,周天驕身側有夙英瀞翠二婢,一個溫婉,一個活潑,都是極受看重的。
那是一個男人極盡滄桑哀切的聲音,寂靜的夜裡,他將一首歌唱了一遍又一遍,唱得肝腸寸斷,足以讓聞者潸然而淚下。他唱盡了人世間的孤苦憂傷,唱盡了終不能返鄉的無望哀慼。周如水從未見過那人,只從旁的侍婢那兒得知,夜裡唱俚曲的是位中年郎君,第二日,便伏誅在府門外了。而他死時,還在唸叨著豈不懷歸,手中亦拽著周氏皇族的族徽,他們道,他該是周氏舊人。
“昔吾往矣,日月方除。曷雲其還?歲聿雲莫。念吾獨兮,吾事孔庶。心之憂矣,憚吾不暇。念彼共人,眷眷懷顧!豈不懷歸?畏此譴怒。”
隔著車帷望向車外的風光,望著那一個個錦衣華服的郎君姑子,望著站在車窗邊守著她的忠僕夙英,望著那高壯偉岸的南城門,周如水曼聲而唱,她在唱,“回想我那過去的時光啊!日月輝映得無比美好,何時,我才能回到故鄉?一年又一年過去,誰又能知道,我心中有多麼的孤獨?生活繁忙無止,心中憂傷不止。我想起舊時的你我,殷殷地回望又回望,難道不想回到故鄉麼?再也不能回到故鄉了麼?”
悲歌可以當泣,遠望可以當歸.在這曲中,她彷彿回到了秦元劉氏領兵破鄴的那一日。那一日,她那因君父荒淫無道而悲慼皈依,發誓再不踏入宮門一步的老母從蘭若庵匆匆趕了回來,她死死地抓著她的手腕厲聲喝道:“我兒可以輸!可以輸盡天下!可以輸掉我與你君父的性命!但我兒不能死!你若死了,讓我如何下去見列祖列宗?如何去見你的兄長?你若死了,怎對得起我扔下你父一人暴屍庭前,死不瞑目?兕子,你必須活著!便是苟活也罷!周家只餘下你一人了,誰死了都死有餘辜!唯獨你不能!周家,只餘你一人了啊!兕子,記住母親的話,即便苟且,你亦要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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