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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王玉溪雖然露出了訝異之色,卻是興味地睨著她,輕敲幾沿,緩緩道:“幸甚!”
聞言,周如水神色一振,螓首微歪,檀口含丹,啟唇便唱:“日月光華,旦復旦兮。明明上天,爛然星陳。日月光華,弘於一人。日月有常,星辰有行……”
這是頌揚君子仁善光明,盼君子與日月同輝的上古贊曲《卿雲歌》,她在唱:“日月光華徐徐照耀,輝煌而又輝煌天地。上天至明至尊,燦爛遍佈星辰。日月光華徐徐照耀,嘉祥降於坦蕩君子。因君之故,日月依序交替,星辰循軌執行……”
一曲末了,對上週如水期待的眼,王玉溪的目光卻始終清澈恬淡,那風姿,倒真如天間溫嫻的暖月一般,滿夜的星辰都只能做陪襯了。
只一眼,他便垂下了眸去,似笑非笑地輕撫著杯緣,半晌,才目光恬淡地看向周如水,唇邊浮起一抹自嘲,無喜亦無憂地淡淡地說道:“人生本如虛空大夢,韶華白首,不過轉瞬,何來與日月同輝?又何必與日月同輝?”
頃刻間,周如水茫然了,更時莫名的心中一緊。
按理而言,她當著眾人的面用讚揚聖人的歌讚頌他,縱然他是風流名士,也當高興才對!然而面前這兒郎,卻不但不為所動,反而悻悻!更是道“何來與日月同輝?又何必與日月同輝?”他竟早已看透了生死,暢然物外,道人生不過一場虛夢。知這是發自肺腑,周如水才更覺不可思議!
她怔怔地望著他,卻見他眉目淺揚,目光清和,說罷又道:“神仙只說家常話,小公主似也不喜這靡靡之音。”
確實,她不喜這些空論。然,世道推崇的卻是這些空論。可如今,竟有人與她同好,更直言其為靡靡之音。周如水簡直瞠目結舌!
她這才憶起兄長曾講過的一件琅琊王府的舊事。道是琅琊王三幼年在弘農讀書,一日別莊失竊,竊賊入室。家中保氏僕俾均未察覺,王玉溪卻悠然臥在榻上觀望竊賊忙碌,眼見竊賊正待收拾包裹撤退,他方悠悠道出一句:“偷兒,那青氈乃我家舊物,留下罷。”聞言,竊賊受驚過甚,竟是棄物落荒而逃。
他果真,如傳言一般淡定機敏,別有建樹啊。
周如水不禁嫣然一笑,她輕快地回道:“然,鶣弘曾言,我是他最得意的弟子,亦是最不服管教的弟子。”說著,她轉身掀開了車帷,車外擁堵著他們的,有世家貴胄,也有赤身白衣。人群攘攘,雄偉結壯的南城門近在眼前,通往鄴都的大道由磚石鋪就而成,裡頭更是綠窗朱戶,十里繁華。
若不知此後的蕭條,便不能知今日之貴重。
悵然間,“前世”種種浮上心頭,周如水揚了揚唇,壓下鼻酸,忽然俏皮地朝王玉溪眨了眨眼,嗓音恬柔,聲音如清軟涼滑的穗子,俏生生地說道:“我最厭煩的便是如《卿雲曲》一般的頌歌,大則大矣,深亦深矣,然,華而不實。生為男子,有聲當徹天,有淚當徹泉?。對空當歌仍唱不明白,算怎生回事?我最喜的反是那些鄉野小調,大多有血有肉,感人至深。”說著,她嬌軟一笑,繼續道:“三郎與旁人不同,實叫天驕歡喜!”
見公子沐笙來了,謝姬雙眸一眯,止住了冷嘲。她冷冷的目光如刀剮一般掃過公子沐笙,扭過臉,便吩咐寺人放下了窗上紗羅,懶漫地哼道:“珩兒,咱們走。”
“珩兒?”聽見她對公子珩的稱呼,周如水一怔,疑惑地望向身側的公子沐笙,卻見公子沐笙仿若未聞。他坦坦然地朝謝姬一禮,禮數週全,滿目平靜地道:“恭送庶母。”
直至羊車遠去,周如水蹙著的眉頭都未鬆開,見她如此,公子沐笙不禁莞爾,他拉著她的手走入廊下,輕輕揉著她的發頂,溫聲笑她:“痴兒,做甚麼與她槓上?”
“是她先道,情最難久,故多情人必至寡情。”周如水不滿地噘起豔紅的小嘴,微微揚著下顎。念及往事,她的心中極其不齒,更是表情倨傲地繼續說道:“她有何資格替劉崢責難於我,天下最寡情之人不正是她麼?放著大兄不要,偏要勾引君父!還有,她喚那庶子珩兒是為何故?他們謝氏不是一向奉公子詹為主的麼?怎麼卻和珩走得這般近了?”
周如水不滿之情溢於言表,公子沐笙卻勾了勾唇,他了然地說道:“兕子所言無錯,然而世事瞬息萬變。詹前歲告假,道是為君父閉關,僻谷煉丹。珩他,卻自今日起,便可上朝議政了。”說著,他又頓了頓,放低了聲音道:“狡兔亦有三窟,謝氏如何例外?”
聞言,周如水詫然,她倒真不知道,如今的格局竟是這般的!
龍生九子各有不同,周王亦是凡人,心中總有偏袒。他最偏疼的兩個兒子,一是已逝的太子洛鶴,二便是庶公子詹了。宮廷之中,也唯有這二人是周王親自撫育成人的。自太子隕後,周王一直有意立公子詹為太子,但因其庶出,屢遭擱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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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詹也是個精明之人,曉得眾臣因立太子之事對他不滿,近日便藉口辟穀,暫避了風頭。
念及庶公子詹,周如水抬起眼,順著公子沐笙的目光,眺向了遠處高聳的闕樓,她幾不可聞地,低低地嘆了口氣。
前世,自公子沐笙逝後,太子之位毫無爭議地落在了公子詹頭上,彼時,周王的身子日益敗落,已有些不清楚了。公子詹得實權後,對其他的庶兄弟未留半分餘地,可謂十分狠絕。對她,卻是從未下過狠手。到最後,他輕信劉崢,中毒身亡,多少還是因了她的緣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