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邦。遂每年裡,壠城都會定時開市,致周魯之民,聚天下之貨。
今年本也不該例外,但偏偏近些日子以來,周王醉心祥瑞,全不顧世人非議,一志在周境內大興祥瑞。
遂幾個月前,壠城亦終是不落人後的現出了個祥瑞來。
道是有幾村名在開荒時偶然挖獲了一枚龍形青石,那青石不但狀似盤龍,“龍身”更是帶有“聖人在世,永昌周業。”八字刻辭。村民見之,自然深感榮華富貴有望,便急尋了龔茨向周王獻瑞。
見此,龔茨亦不敢耽擱。幾番查證後,忙是上書稟告了周王。
周王得知亦然大喜,以此祥瑞為重中之重,命龔茨待開市事了,攜祥瑞入鄴都面聖。得令,龔茨忙就將那村民與祥瑞請入了府中,好生看護招待著。
卻哪想,便在開市前日,龔府失竊。府中金銀財物俱無所失,偏就那以為祥瑞的龍形青石不見了蹤影。
這般,龔茨自是大驚。無奈之下,只得當機立斷閉城閉市。一時間,壠城堅如鐵壁,可謂是半隻蒼蠅也飛逃不出。兵卒更是整隊而出,家家戶戶逐一排查,甚有掘地三尺之兆。
卻早在前一日,王玉溪與周如水已出了壠城。途中,二人更是遇上了一頭幼鹿。
就見一片山林之前,幼鹿茫然地愣在官道旁的草地上,水汪的大眼愣生生瞧著由遠及近的馬車,慄紅色的絨毛在夕陽的餘光下泛著紅,背脊兩旁和體側下緣所鑲嵌的白色斑點嫩生又可憐。
見它停在道旁愣怔不動,周如水不由就叫停了馬車,卻她才掀開車簾跳下車去,幼鹿便被嚇得一動,可它實是瘦小,才奔了幾步,便腳下一軟摔在了地上。
見此,周如水未忍住笑,笑聲清脆,全是善意,扭頭對王玉溪道:“它這模樣,怎得和小五學步時甚像?”
周如水站著未動,幼鹿窩在地上也未再動,小小的身子曲著長腿,圓溜的大眼一瞬就看向了周如水,眼中全是好奇懵懂,倒再沒了方才的恐懼。
清風徐徐,見周如水笑得眉眼璀璨,王玉溪心中亦蔓延出笑意,一哂,看著她紅潤白皙的雙頰,忍不住便用手指颳了刮,溫柔問她:“阿念可是心中歡喜?如此,或可領來養著?”
聞言,周如水咧著口白牙搖了搖頭,從荷包裡掏出幾塊飴糖扔在了幼鹿身前,見幼鹿探出腦袋來舔了舔,才聲音輕輕,軟軟地說道:“如此自由自在多好?何必跟著咱們顛簸,再被關入方寸之地?”說著,她笑眯眯地塞了塊飴糖在王玉溪嘴邊,心情愉悅地問王玉溪道:“可甜麼?”
王玉溪睨著她笑,額頭抵上她的額頭,眸中明星點點,人若皎月,輕輕朝她鼻尖一吻,輕道:“小公主更甜些!”
周如水因他的動作一怔,直是醉在了他溫熱的眼波里,她的眸中洇著霞光,捶了捶他的胸膛,便扭身躲入了車中
。
待二人入了葉縣,已是月上柳梢頭。
主街上,排排整齊的燈火如是天邊星辰,綴亮了無邊的夜。
二人尋了處江邊的酒樓歇腳,車騎雍容,衣履風流,方下得車來,便被敬為貴客。
待一入座,窗外草青柳綠,河水粼粼。
時而有風,王玉溪便取了件月白披風輕輕搭在了周如水肩頭,他自然而然地為她繫上了繩結,再見她鼓鼓的腮幫,抬手就將她面前的果圃推開去了一旁,曲著手指敲開她伸來的手,搖了搖頭,管著她道:“再食這些零碎,待會又該咽不下正食了。”
周如水無奈,朝王玉溪吐了吐舌頭收回手去,方要埋怨他“欺人太甚”,便見室門被推開,小二送上了份蓴菜羹。
蓴菜便是茭白,雖極為普通,卻嫩綠鮮活,可謂無味之味令人醉。
周如水近日便迷上了這一味,如今在這當口聞著了蓴菜羹的香氣,便就將嘴邊的話都忘了個乾淨。
彼時,廳中有陣陣琵琶聲傳來,那樂音輕悠飄轉,彷彿漫步山水,花開似錦。
須臾,歌聲籠著琴音夜幕飄入耳畔,分明纏綿在唱,“山之高,月出小;月之小,何皎皎!我有所思在遠道,一日不見兮,我心悄悄。”其音悱惻動人,直叫樓中喧囂聲漸次少退。
卻哪想,唱至此處,樂聲忽的戛然而止。緊接著,樂聲再起已換了境況,如風雨來勢,石破天驚。雖激盪明快,卻也不少哀慼。
不知過了多久,琴音由烈轉衰,悲悲鳴鳴,歌聲亦哀慼在涕,那頭在唱:“採苦採苦,于山之南。忡忡憂心,其何以堪!汝心金石堅,我操冰雪潔。擬結百歲盟,忽成一朝別。朝雲暮雨心雲來,千里相思共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