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王子楚玉雪可愛的小臉,周如水直是怔了怔,她微斂起眉,半晌才問:“甚麼?”
見周如水感興趣,王子楚晶亮的大眼睛眨了眨,好不認真道:“叔父當時臉色都變了,直問阿兄所卜為何?阿兄道卦不算己,他才舒出了一口長氣來。”說著,他白嫩的小手輕輕地拉了拉周如水如瀑般烏亮的長髮,滿是好奇地問道:“阿姐,坤卦初六是甚麼呀?”
坤卦初六?
外頭風聲呼嘯,雷聲陣陣。撫著王子楚柔軟的髮絲,周如水的手卻不自禁地顫抖了起來。
另一頭,謝蘊之頭痛欲裂地自車中醒來,他單手支額,對上車中胡須短短,圓臉偏胖的
謝閔時,霍的便轉身扒開了車帷,冷眼望向車外問道:“這是何處?”
“再過半個時辰,便能出五指峽了。”說到這,謝閔更是自得一笑,全然無視著謝蘊之滿身的怒氣,藉著他的手拉下帷幕,低低地曬道:“蘊之啊,看你年紀輕輕,卻怎這般小心翼翼?你也莫要氣惱了!你要曉得,咱們謝氏一門支系繁盛,當年,若不是因了你父親的機竅,咱們這一支,還真不知何時才能出得了頭來!這次第,你六妹既已失了先顏,若咱們再因王家幾句碎言擅改了行程,耽誤了開宴,豈不是更失體面麼?“
“體面?君子知己而動!知難而變!賞花宴本乃雅事一樁,卻吾等星夜趕路,本就是個笑柄!再而言天氣詭變,連降大雨,峽中閉塞無別路!若真一遭不慎,謝氏百年的清譽都挽不回這體面!這些年來,父親急功近利不顧名聲,長老們早便滿腹牢騷了!今夜若是無礙便也就罷了!若真生了事非!怕是父親的家主之位也要坐不穩了!”說著,謝蘊之清冷的目光自謝閔面上一掃而過,將手中捏了許久的錦帛朝他面上一扔,便掀簾下車,搶過一匹駿馬,直朝最前頭的謝潯車駕追了去。
因謝蘊之這極是無理的動作,謝閔的臉色一瞬就垮了,眸中更還流露出了幾分詭異的恨色來。卻待他沉著臉展開手中的錦帛,瞧見上頭寫著的一行小字時,方還狠厲的面色刷的一下就都白了。
他只見上頭寫著,坤卦初六,履霜,堅冰至,純陰之卦。
這確實是一個似吉非吉的卦象,事每因馴致,凝成戒履霜。物極必反,極陰孕陽,善與惡、盛與衰的兩重含義都在其中。善應有餘福,不善有餘殃,全是在警戒世人防微杜漸,謹慎行事。
如此,他難道錯了麼?難道不該順了謝潯的意,執意夜行這五指峽麼?
王子楚再聰慧也不過是個小童,他自然不會明白,王箋彼時的憂心忡忡。卻周如水是明白的,她迅速叫夙英以涼水澆滅了車中的火盆,又抱著王子楚,一勁給他添上了衣帽。
便也就在這時,前頭傳來了三聲哨響,緊隨著的,是婁擎嗤罵的聲音:“野哉!山谷狹窄,路面溼滑,這般卻要疾行?”說著,他又放柔了聲音朝周如水說道:“千歲,可要坐穩了!”
這時的天色已是分外詭異了,雷聲轟鳴,天空猩紅帶紫。車隊疾行不過一盞茶的時間,便聽車隊後頭一聲爆響,一顆巨石從天而降,直截就砸中了彭家一架馬車,好在那馬車中裝載的只是物甚。卻車馬翻倒在地時,側翻出的箱篋又砸中了前頭的馬兒。如此,馭夫始料不及,竟就叫那馬兒受了驚,直是馬蹄亂竄左右四閃,將車中的小郎給活活甩下了車來。
因這意外,驚呼聲此起彼伏,眾人都停馬望了過去,謝潯更是怒氣沉沉地自車中下來,雙手背在身後,急怒喝道:“砍斷馬蹄!莫叫畜生傷人!”
就在他出言當口,謝蘊之已馳馬上前,他舒展從容的身形似是蘊著股壓抑蓄沉的力量,沉穩至極,也優雅至極。就見他自馬背上躬身而下,一手撈起險被馬蹄踹中的無辜小郎,一手抽劍而出,毫不猶豫地砍斷了怒馬的四蹄。
頃刻間,嘶鳴徹骨,鮮血飛濺,方才還亂串的怒馬,眨眼便橫死在了窄道中央。
見此,一眾女郎慌亂尖叫,僕從卻已疾步上前,將擋道的馬屍清理去了一旁。謝蘊之將那小郎交還彭家人後,更是仰頭看了眼夜色中蒼茫的峽壁,沉著眉頭,吩咐車隊加速前行。
卻根本就來不及了,車隊方才啟行,就又聽一聲霹靂聲傳來,緊接著,巨大的轟鳴聲接踵而至,電閃雷鳴之下,眨眼已是天旋地轉,地動山搖。
地龍!翻身了!
在這一片慌亂驚叫之中,周如水瞬時便理清了思緒,她緊緊摟著王子楚撩起了車幔,自兜中掏出了一顆夜明珠來。
在一片生冷可怖的漆黑之中,她藉著這點點熒光,迅速跳下了車去,把早便捂得嚴嚴實實的王子楚塞入夙英的懷中,將他們二人推向婁擎,望著就在不遠處的峽口,迅速而又清晰地說道:“表哥,這馬車已是走不得了!我派兩名左衛護您,趁著峽道未被堵死,眾人尚未醒神,快帶他們出去!”
四下哭喊震天,山崩地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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