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道,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張黎與耿秀自以為躲得隱秘,卻不想,那憤恨交加的竊竊私語全被站在假山後頭的謝永清聽了個正著。
破落姑子?聞言,原是滿臉不屑的謝永清面色一變,眸中,不禁就露出了一道厲色精光來。
待周如水與婁擎走遠,她便迫不急待地牽裙走了過去,指著周如水的背影,居高臨下的對著張黎與耿秀問道:“你們說的破落姑子,可是她麼?”
賞花宴對於周如水而言,不過可有可無。她的終身大事,全不會因一場宴席而被輕易定下。卻對於其他野心勃勃的女郎們而言,這一路直至宴末,卻是能夠改變命運的大好良機了。這一通上下,她們既要掩飾自個的野心,又要把握一切的時機做那出頭的鳥兒,末了,若是能攀上個高枝,便算是不枉此行了。
周如水應了婁擎的邀,全是因了一樁她左右都想不明白的古怪事兒。遙想上回,她告病被禁閉在華濃宮中,她舅母芃氏便叫七女婁解歡來探望了她。原本她以為,順著這情景,婁家是準備將婁七與她阿兄湊做堆了。卻後頭她聽著意思,婁家想嫁的女兒卻是婁九。這般,就叫她丈二摸不著頭腦了!她可從未見過,家中嫁妹妹,卻使喚未出閣的嫡姐來打頭陣的。
更況且,見過婁七後,她便探問過公子沐笙的意思。彼時,兄長倒難得未笑罵她人小鬼大瞎操心。更是語重心長地與她攤牌道,憑著眼下這境況,或他只有與婁氏結親,君父才是最放心的。
畢竟,婁安因是婁後的親弟,公子沐笙的母舅,作為外戚,早便與他們兄妹二人打斷骨頭還連著筋了。便這是君父的心頭大患,也是陳年的大患,親上加親,不過是原處的傷口再生個瘡而已。
卻若是阿兄再與別家的女郎結了親,才是真的麻煩,謝家的女兒兄長是想也不會想的。如此再往後看,挑個高門女,君父會忌憚。尋個低門女,公子沐笙會委屈。如此,倒全不如婁氏女體面又貼心了。
只不過,比起門面上的事兒,周如水更希望的卻是,在這迫不得已的結締之下,這萬般的不得已的求全之中,她的兄長能尋著個真正體己的人兒,能得來真真的幸福歡喜。畢竟,他太苦,也太累了。
大司馬婁安的嫡妻芃氏出自衡陽芃家,芃家,是魯國數一數二的名門望族。現下魯國的太后芃萩,論起親緣來,恰是芃氏的姨母。婁安待芃氏向來敬重恩愛,婚後,芃氏為婁安共生了五子兩女。如今婁氏想要引薦給公子沐笙做正妻的婁九妹,便是褒氏最疼愛的小女兒。
如此,待周如水見著披著黑褐鑲邊的白狐毛披風,在婢女的服侍下朝她看來的芃氏時,眉目一彎,牽裙就快步上了前,福身喜滋滋地喚道:“天驕見過舅母。”
雖是年歲大了,但芃氏鬢染微霜的面上依舊可見少年時青春嬌麗的影子,她乍見了周如水也是歡喜,白了眼一旁的婁擎,便熱絡地拉起周如水的小手,笑眯著眼,親暱地說道:“多年未見,周家的小阿驕也出落成大美人了。怎麼?你表哥可未虧待你罷?”說著,她更是不避諱地壓低了聲音,貼著周如水直截問道:“阿驕,你兄長怎還未至?”
芃氏這麼一問,直惹得周如水掩唇就笑,她顧盼生輝地眺了眼跟在芃氏左右的俏麗女郎,因辨不出誰是婁九,便笑眯眯地避重就輕道:“阿兄怕是害了羞,便叫我這個厚臉皮的,先會會咱們那嬌俏美麗的小表姐了!”她這話一語雙關,果然,話音才落,就見芃氏左側那梳著垂掛髻的靈巧女郎雙頰飛紅,眉眼低垂,頗有了幾分羞燥之氣。
如此,周如水美眸微挑,已曉得那模樣嬌憨活潑,新月眉彎彎的小姑便是婁九了。只是,在見過端麗雅靜的婁七之後,她真未想到,婁九會是個天真爛漫的俏女郎,這姐妹倆,真是半點也不像。
雪仍在下,月亮卻圓得稀奇。院子裡四處都種著花樹,卻如今看來,只有白壓壓的一片雪。因是落雪,院中也搭起了一排排整齊華麗的銀白篷帳,帳布擋住了飄飛的雪花,帳內四處都燃著炭火。如此,雖置於室外,卻是暖和至極的。
彼時,各色水燈掛得滿滿當當,一條條銀絲白鍛如銀龍般鋪滿了席位,榻幾之上更是玉盤金碗交相輝映。不多時,龍涎香便嫋嫋升起,美酒佳餚也依次入了席。
席上,周如水與婁氏的女郎們坐在了一處,頗為乖巧地安生避在了屏風後頭。卻宴席開後,不同於旁人的躍躍欲試,她清美嬌媚的小臉上寫滿的全是聊賴。如此,直是發了半晌的呆後,她才吩咐婢女自笙歌陣陣之中在她的幾前也添杯果酒,權當應景。
眾人正在興盡之時,謝潯便喚來了謝永清。就見謝永清頭豎百合髻,身著七彩鳳羽裙,罩著件鑲嵌琺琅珊瑚的紫色裘衣,施施然捧著玉琵琶上了前。
在謝洵的示意下,她端得是弱不禁風地朝眾人一福,輕啟唇道:“小女今日無狀,心中甚是不安,便借獻此曲,以消罪過。”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內容!
她的聲音靡靡,很是溫柔。她單單捧著琴的模樣也是美,美得幾近叫人忘卻她不久前的張揚跋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