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岱在長公主府中養了只傲慢粘人的貓兒毛蟲,自那雙姝姐妹入長公主府後,就一直對毛蟲喜愛非常。如今入了宮來,周王對她們寵愛有加,幾近予取予求,二人想養只貓兒自然不在話下。如此,雙姝才入宮不久,周王便賞賜了她們一隻喚做多福的灰毛貓兒。
當日夜裡,丑時一過,崇慶殿卻燈火驟亮,道是雙姝的灰毛貓兒多福丟了。如此,眾侍婢便焦急搜尋了起來,這般,也就驚動了周王。待到寅時,後廷幾乎被搜了個遍,多福才自太液池被找著。
彼時,公子詹得了內應的訊息,曉得眾侍婢連空著的宮殿都搜了個乾淨仍未見著王玉溪半分影子,再聽周如水早已安安穩穩地在華濃宮就了寢,他冷冷一笑,面色寒如霜雪。
過了年以後,天氣寒冷依舊。待好不容易化了幾天雪,公子沐笙終於回了鄴都。但他回得匆忙,不過趕著給周王拜了個晚年,便又逢下起了春雪。
這春雪下得又密又急,數日不歇,以至於剛化開的江面又再一次被凍上了,大多的花草樹木也都被凍死了。如此,公子沐笙哪裡還能在宮中安穩,臨行時,自書案中抽了張請柬遞給周如水,道是,“若是為兄趕不及,你便替吾先行。”便又匆匆領旨啟程了。
鄴都南五里有個百花潭,周邊住著的都是造紙的行家,這些個人都以百花潭水造紙,其間最有名,最附庸風雅的,是一間專售浣花箋的萃文紙行。萃文紙行所售的浣花箋妍妙生輝,花紋精巧,十分受風雅名士的喜愛與推崇。但因製作繁複,用時較長,便也十分的金貴難得。
見了用浣花紙做的請柬,周如水秀眉一挑,再見上頭那句:“正月十二,鄧尉香雪海,掃室以俟,伏望諸君赴宴。”這才想起,這一開春,賞花宴便也要開了。
周國的賞花宴每三年一輪,這次第,無巧不成書,恰好輪著了陳郡謝氏作東。賞花宴,賞花宴,說得好聽是以賞春花為由,聯年誼,敦鄉情。但飲食宴會,作竟日歡後頭,那些個不為人知的彎彎道道,卻是如何也不好說清的。
就譬如,今年的雪都下不停,春花開不開得來都不曉得,謝家卻捨近求遠,忒大的陣仗把客都請去鄧尉香雪海,也算是好大的手筆了。
出發去鄧尉香雪海那日,是個清霜薄日的早晨。彼時雲色儗儗,周如水在左衛軍的護衛中緩緩出了宮城,待到南城門前,便與同赴賞花宴的世家組成車隊,一齊跋山涉水,前往鄧尉香雪海了。
周人誰人不知,昔日太子洛鶴有十八鐵衛,外稱左衛軍。各個武功高絕,能以一擋百,全是威名赫赫的錚錚鐵漢。周氏車隊一出,那些等在南城門前原還嘻嘻鬧鬧的姑子郎君便都噤了聲,望著行在隊伍中間的黑漆平頂雙駕馬車,只以為是公子沐笙來了。
如此,才出鄴都不久,周如水車架左右便被圍上了不少的女郎車架,她們不甘示弱地驅車上前,圍在了她的馬車左右,均是分外熱絡的,一聲高過一聲地道:
“週二皇子,小姑乃陸家麼女,前歲二殿下在萍下鄉視檢,曾有幸一見,您可還記得麼?”
“週二皇子,鄴中已久不見您的風采了。今日或可掀簾一見麼?”
“二殿下俊秀非凡,誰人不知!便許吾等見見可好?”
彼時,周如水正在翻閱札記,她才看得起興入神,便對上了這麼一簇的狂蜂浪蝶。
起初,她還如聽戲般的,躲在車廂裡像個偷了腥的貓兒似的掩嘴偷笑,但當聽有姑子道:“二殿下,小姑乃謝家六女。”時,她漂亮的眉梢揚了揚,少頃,小臉便是一沉。
說來也是叫人生悶,自打周王有意為公子沐笙安排婚事後,謝家就不知又起了什麼餿主意,總喜將謝六推上前來與公子沐笙送做堆。
這次第,她自然也曉得,謝六是會來賞花宴的。可她卻未想到,這車隊才出鄴都不久,謝六就不甘示弱地纏上前來了。周如水對她本就心懷成見,如今再一聽她那故作嬌弱的聲音,直是對著車壁便翻了個白眼。
見了自家主子這不耐煩的模樣,夙英眼觀鼻,鼻觀心,當即便趁著眾人不察,扶起車簾,如泥鰍般極快地鑽出了車廂。稍餘,便吩咐炯七,將左右的姑子都打發回去。
眾姑子再殷勤也不過上前混個面熟,如今見了這陣仗,自然不願惹得“公子沐笙”不快,倒沒甚麼猶豫,調轉車頭便紛紛退下了。偏就謝六不依不饒,雖也不再做聲了,卻仍緊挨著周家馬車並駕而驅,半點也未有要退開的意思。
如此,夙英也未給她面子,扯著冷笑就嗤了聲:“不依不饒,吃相難看。”言訖,便就在謝六的瞪視中,扶著橫木在車架前坐下了。
見狀,周如水眨巴眨巴眼,也是長舒了一口氣,先是鼓著小臉想,兄長可真是招人喜愛呀!後又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怕是公子沐笙即便能按時趕來,也是會故意遲來,躲著這些個如狼似虎的小姑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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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正尋思著自個做了兄長的擋箭牌了,前頭便響起了幾聲哨鳴,緊接著,車隊便都勒馬停在了原地。因這突來的停留,周如水一怔,輕敲了敲車壁向外詢問。
夙英四下一顧,見那哨響是自琅琊王家的車隊中發出的,最先停駐的也是琅琊王氏的馬車,遂機靈地回道:“主子,似是琅琊王家又有誰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