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祁的算盤打得雖響,王氏侍衛卻也不是吃素的。因此,那小倌尚未靠近內室的門,便被拋回了室中了。
一時間,眾人又是鬨堂大笑。彼時,又見謝蘊之姍姍來遲,他冷眼掃過摔倒在地的倆小倌,瞭然地瞟了眼南宮祁,朝眾人微一頷首過禮後,便徑直入了內室。
室內寂寂,王玉溪憑著幾闔目小憩,暈黃的燈光照拂著他的臉,點點光華襯得俊秀的面龐華貴雍容,直是如月似仙。
謝蘊之目光落在他身上,鳳眼微揚。徑自落座後,便自顧自地斟了一杯茶,可他端盞的手方抬起,視線一掃過王玉溪幾前半滴未進的茶盞,便又將杯盞置回了案上,不屑莞爾道:“南宮十一在茶中下料了?”
他的語氣分外篤定,直惹得王玉溪淡淡一笑。
王玉溪睜開了眼來,他烏黑的眸子直視向謝蘊之,輕頷首笑道:”然,蘊若飲了茶,便成了笑話。“說著,他纖長的指尖輕敲幾面,當著謝蘊之的面,徐徐對身後道:“今夜,尋倆七旬老翁送至南宮祁榻上。”
他話音一落,便見暗處有一道黑影自窗邊一閃而過,那速度之快,直叫人以為是風動。
眼見著這一切,謝蘊之冷笑著瞥了眼幾前的茶盅。再抬眼時,他微揚著下巴,意味深長地道:“如今南宮氏倒成了百事通,也怪不得平日你總放他一碼。”停頓了半晌,見王玉溪不接話,他又道:“遙想南宮氏一門,自祟王起便為太史令,撰述國史,記錄君王起居時,向來秉筆直書,字斟句酌,斤斤計較。可如今觀南宮灃,載言記事從不符實,動輒為逢迎君上曲飾修改,早已不復了當年清正。”
如此,王玉溪仍不接話,他清俊的面上神情淡淡,未幾,才不偏不倚地道:“自古以往,都是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室中燈光幽微,聞言,謝蘊之微微挑眉,繼續問他道:“你回琅琊後,病可轉好了?”
王玉溪輕咳了一聲,低道:“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說著,他的話鋒亦是一轉,毫不示弱地低低笑道:“聞公子珩認謝姬為母,如今,公子珩倒需稱你一聲母舅了。”
聞言,謝蘊之淡淡一笑,然而他周身的氣質實在冷冽,笑亦絲毫不達眼底,好似連夏日溫暖的陽光都無法浸透進去。他不鹹不淡地,徐徐地說道:“嫡姐性剛且強,如此行事也不奇怪。反是你輸子於公子沐笙,實是難見。”
這話鋒一轉,又回到了王玉溪身上。見謝蘊之今日有些不依不饒,王玉溪微不可見地挑了挑眉,他淡淡一勾唇,依舊四兩撥千斤地道:“何言難見,公子沐笙精通棋理,機鋒高深,溪棋差一招並不丟人。”
如此,二人都是心平氣和,卻也是針鋒相對,但誰也無法從誰口中套出話來,就如在烏衣巷中,王謝兩家世代對望,如敵亦友。他們二人,亦如是。
不多時,五鼓樓外,原本靜瑟的街道突然喧騰了起來。喧鬧聲太甚,叫外間的郎君皆詫異挑眉,紛紛遣僕婢出外打聽。
稍餘,便聞室中譁然一片,眾人紛紛議論道:
“呦,周天驕這未及笄的小姑子,也學她姑母周岱蓄養男寵了?”
“呵!前些日子才請進秦元劉崢!今日便大張旗鼓招募兒郎了?真真好鬧!”
“莫不是因被三郎拒了,所以心死如灰了罷?”
“三郎不是輸了棋要教她習琴的麼?”
“傳言千歲的琴彈的不怎麼好呢!”
“如此,白白在情郎面前出了糗,可不得心死如灰麼?如今尋了那劉崢入府,竟還要廣招兒郎,可見心中空空,無處慰藉,實是可憐!可憐哦!”
“莫不是三郎有意輸了棋,就是要天驕公主知難而退?”
“王三郎的心思誰知道呢!卻是可惜了一個美姑子!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