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醫裡,辨別一種藥材的品種與好壞,無外乎四個步驟:一看二聞三摸四嘗。有經驗的,單靠其中一步就能得出結論。如蘇懿,只閉著眼睛光靠聞,就能分出你用的是石菖蒲還是節菖蒲,摻的是胡麻仁還是火麻仁。
可再好的寶馬也有錯失前蹄的時候,再好的劍客也有出錯劍招的時候。
當她重新給自己斟了一杯酒、重新細細嘗過一遍之後,終忍不住閉上眼睛,抬手就是一巴掌拍在腦門上。
作孽啊!
這麼簡單的障眼法,居然還真把她給糊弄過去了,她簡直給蘇家的列祖列宗們丟臉啊!
不過一想到老太君、長公主以及宴席上那麼多人都喝了這果子酒,她眼睛“倏”地睜開,連忙從夏春秋給的小瓷瓶裡倒了顆解藥出來,先交與老太君,讓她趕緊服下。
老太君瞧著蘇懿這一連串的舉動,心下駭然:“莫不是有人在酒水中下了毒?”
蘇懿搖頭:“沒人在酒中下毒。”
老太君捏著那顆解藥:“那這是……”
蘇懿道:“這酒本身就是毒。”
神仙果性寒,味甘、酸,嚐起來有點類似於梅子的味道,在剛成熟又沒有熟透的時候摘下來釀酒,味道最是正宗。
不過釀好以後的神仙果酒會隨時間的推移而變得越發醇厚,果子本身的味道也會全部融進酒裡,若是事前沒有吃過神仙果的,只怕還會以為自己喝的是梅子酒。
蘇懿自然也沒吃過神仙果,誰沒事兒去吃那玩意兒做什麼?上次在夏春秋那院裡中招的時候,那神仙果都是熟透了曬乾磨成粉的。
不過神仙果沒吃過,梅子酒還沒喝過嗎?
梅子酒的特點,便是烈酒的濃厚清冽,混著梅子的香甜柔和,雖和神仙果酒的味道相似,卻是喝不出那種綿延的厚重感出來的。
那酒一入喉她便察覺不對了,只可惜她當時完全被蘇月的事弄得分了心,再後來又遇見了軒轅棣,便更是將心頭那點遲疑拋諸腦後了。
“這酒本身就是毒?”老太君將蘇懿的話重複了一遍,還是覺得太荒謬,“懿丫頭,你確定嗎?若這真是毒酒,那大家都喝了半天了,為何還不見誰有毒發的現象?”
蘇懿耐著性子解釋道:“是酒暫時壓制了毒物的毒性,也麻痺了人的神經。一會兒等大家酒勁上來了,這毒性自然也就上來了。老祖宗您還是快把解藥吃了吧,我總不會害了你的。”
老太君卻仍舊沒吃那解藥,而是先抬頭,望了主座上的臨海長公主一眼,再問蘇懿:“可還有多餘解藥?”
蘇懿知她擔心長公主的情況,笑了笑,拍拍胸膛道:“您就放心好了,您家孫女啊,早就想好要怎麼做了。”
老太君聽到此話,這才肯取水將解藥送服下。
蘇懿將春柳喚了過來,附在她耳邊耳語了兩句,然後拍了拍她的手臂:“快去!”
“哎!”
春柳應了一聲之後便立馬離開了,神色腳步均是匆匆。
蘇懿這邊剛剛才吩咐下去,一轉頭,宴席上已經開始騷亂起來了,一二十來歲的年輕婦人晃晃悠悠醉醺醺地突然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繞到了坐在她前面的一老婦人前面。
那老婦人也是一驚,旋即怒眉一豎,大聲喝道:“十一娘,你幹什麼!快回去坐下!”
那年輕婦人身量纖弱眉眼柔順,一瞧便是那種家教甚嚴、溫婉得連說話都不敢大聲一點、長輩說什麼就是什麼的女子。
可她這會兒就站在那老婦人的面前,寸步未挪,眼中瞳孔渙散,說話的聲音卻格外的清晰。
“母親,自我嫁入江家起,我便尊您為長輩,將您視若生母,盡心服侍,不敢懈怠。您罰我抄佛經也好,您要我寅時請安也好,您要我一天練五個時辰的規矩也好,您讓府中丫鬟嬤嬤刁難我也好……我都可以忍。可是您不該在我嫁入江家還沒有半年的時候,便以無子為由,替夫君一個接一個地納妾!我到底有哪裡不入您的眼?是不是因為我是小戶出生,在您眼裡便連那些妾室都還不如?”
這一連番的質問把那老婦弄得臉面掛不住了,眼瞧著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她再一聲怒斥:“十一娘,你當真要反了不成?”
可一向逆來順受、任勞任怨的媳婦兒今個兒也不知道怎麼了,不僅不聽她話,反倒是把該說的不該說的全給說了出來。
“你這挨千刀的爛蹄子,我撕爛你的嘴!”
江夫人一臉怨毒,失態地咒罵出聲,作勢就和那十一娘扭打在了一起。
在場的夫人們一邊派人去拉,一邊感慨唏噓。
“一向聽聞江大人家治家嚴謹,有江夫人這麼厲害的當家主母在,能不嚴謹麼?”
“可不是麼?半夜把兒媳婦兒叫到祠堂去抄佛經,讓姨娘去伺候,有這麼當婆婆的麼?”
“聽說這門婚事是江少爺自己中意的,江夫人當時可反對得厲害呢。”
……
大家都在樂得看好戲,蘇懿卻在掐算著春柳來回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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