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默默加快清理碎石的速度,隨著最後幾塊石頭被搬開,一條向下的寬敞平緩的坡路完全顯露出來,延伸向看不見光亮的洞內深處。
寧竹從揹簍裡拿出一個裝著素油的陶罐,又取出火摺子。
季新承沉默地看著,只覺得她這個揹簍簡直就是百寶箱,什麼都能變出來。
寧竹又撿了幾截粗壯的木頭,左看看右看看,找不到合適的引燃物,最後默默盯上了季新承長衫的衣襬。
那件彰顯讀書人身份的青色的長衫,早就已經沾滿塵土,下襬處還被劃破了幾處。
她眨了眨眼,心想自己貢獻了油,他貢獻點布料應該不要緊吧。
季新承察覺到她的視線,都沒等她開口,自己就扯住了衣角,只聽“撕拉”一聲,他動作利落,不帶一絲猶豫地撕下大塊布料,遞給寧竹時還問了一句。
“夠了嗎?”
寧竹露出一個笑,這個讀書人倒是沒有那些迂腐的講究,她接過布料,不客氣道:“再來一點。”
她將浸油的布料纏繞在木棍頂端,用火摺子點燃,有了季新承的配合,兩個簡易火把很快就做好了。
季新承看著有了火光映襯更顯黑暗的洞口,轉身看向寧竹,自告奮勇道:
“我先下去吧。”
寧竹正在給小狼狗擦爪子,準備帶著小傢伙一起下去,聞言頭也不抬地應了聲“好”。
誰走前面都行,總歸有危險時她會出手的。
兩人一前一後往洞口內走去,空氣中滿是泥土的味道,微亮的火把照亮著前方,將兩人的影子拉得細長。
地道修建得十分考究,不光有拱形穹頂,而且從牆面部分脫落的地方可以看見,裡面曾經用碎陶片和竹篾一類的東西分層夯實過,每一層都壓得極為密實。
寧竹在心中感嘆,難怪地震來了都沒有倒塌,比現代的某些豆腐渣工程強上百倍。
季新承舉著火把走在前面,洞內是一條筆直的甬道,寬敞是挺寬敞,幾人並行都沒問題,就是修得不高,他須微微躬著身體,看得寧竹都替他難受。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小聲說著話,也算是給對方傳遞自己很安全的資訊。
黑暗壓抑的環境讓小狼狗感覺到了不安,毛茸茸的小腦袋從寧竹的衣襟處探出來,喉嚨裡發出呼嚕嚕的聲音,聽起來像是一個小發電機。
“它很聰明,”季新承聲音溫和地問道,“有名字嗎?”
寧竹愣了一下,摸著小傢伙柔軟的頭毛:“還沒有,昨日才撿到。”
她還沒想到起名這個事兒,心裡都是叫著“小狼狗”,這回它立了大功,總不能一直委屈著,連個大名都不給。
寧竹笑了笑:“等安定下來之後,再給小傢伙好好取個名字吧。”
“等它取了名字,我再攜禮道賀。”
季新承說話的聲音認真,不像是開玩笑。
寧竹也笑著替小狼狗應了:“成啊,到時候讓它好好招待你。”
說完兩人都忍不住笑起來,氣氛不再像最初那般生疏。
甬道黑暗漫長彷彿沒有盡頭,在這個年頭想要掩人耳目修建這個大工程,不知得費多少人力物力。
寧竹隨口說道:“也不知道是哪戶人家修建的地道。”
季新承腳步微不可察地頓了一下。
半晌後,他低聲說道:“這裡是上一任知州的府邸。”
沒想到真從他嘴裡聽見了答案,寧竹訝異地望向他。
知州可是一州的最高長官,一個曾經能在涉州一手遮天的人,為何要在自己家中秘密修建這樣一條通向城外的地道……
回想起剛才看見的滿眼荒涼破敗,寧竹微微皺著眉:“這裡看起來可不像是有人住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