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間,他眉頭緊皺,一連串的問題脫口而出:“你們都還好嗎?怎麼找到這裡的?姐姐呢?她在哪裡?可是受傷了?要不要緊……”
“桐兒沒事——”
卞含秀餘光瞥見季新承衣襬上有血,話音戛然而止,驚慌地將兒子上下看了看,又不敢上手去摸,生怕觸碰到他的傷口。
她的聲音帶著顫抖:“怎麼會有血!你受傷了!?”
季新承搖了搖頭,急忙安撫母親:“阿孃不必擔心,不是我的血。”
卞含秀重重鬆了口氣,拍拍他的背,大驚大喜下,語氣哽咽道:“你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一家團聚的時刻,終歸是讓人羨慕的,雖無人上前打擾,但四面八方都傳來若有似無的目光,不是說話的地方。
季元武拉著兩人到了僻靜的角落。
他方才一句話沒說,只是仔細打量了兒子,人看著消瘦了些,從前尚且天真青澀的模樣褪去不少,倒是顯得成熟穩重許多。
他欣慰地拍了拍季新承的肩膀:“你姐姐沒跟來,和你舅母他們在城外,說說你這幾日過得如何。”
“舅舅他們也來了嗎?太好了。”
季新承得知姐姐沒事,也放下了心,情緒平復下來後,他將地動後這幾日的經歷一一道來。
他無疑是幸運的,那日正好趕上夫子教授騎射課,演武場內地勢開闊,因而能在地動時倖免於難。
後來他也找回家去過,可是屋子全塌了,他沒看見有血跡,發現廢墟還有被人翻找過的痕跡,就猜測家人應該沒事,只是也到處打聽著季家人的訊息。
除此之外的時間,他都是跟著學院的師長同窗們在一處,他們這些讀書人倒是沒有人敢為難,只是當時地動事發突然,書院也死了不少人。
倖存下來的師長便集眾學子們災後施救,他的衣袍上不可避免的沾上了血跡。
季新承說完,有些不解地指了指爹孃遮住口鼻的怪異裝扮,問道:“這是?”
卞含秀恍然回神,急忙從懷中翻出一張乾淨的面巾,給他也圍上,快速將他們這幾日的事說了一遍。
連寧竹猜測可能會發生瘟疫,昨晚商議找機會換到糧食,儘快離開涉州的事也一併說了。
季新承聽著母親滿口不離寧竹,心中劃過一絲詫異,不過很快就被忽略掉了。
他眼中帶著沉重,聲音沙啞地緩緩說出了另一個壞訊息。
“爹,娘,涉州城的大人們都已罹難。”
原來昨日寧竹撿到小狼狗,城中又發生了餘震那時,涉州城的官員們都在一處商量處理災後事宜。
結果碰上了餘震,所有人都沒來得及跑,通通被掩埋,無一倖免。
涉州城的知州大人的確是一個體恤愛民的好官,不然寧竹剛來的時候也不會誤以為,自己生活在一個算得上安居樂業的和平古代。
當初地動發生以後,知州大人片刻不敢耽誤,立刻就將災情上報天聽,請求賑災。
奏摺是八百里加急送去了,可朝廷給的回覆說來說去就只有兩個字——“沒錢”。
朝廷當真不管,也不可能把刀架在京城那些尸位素餐的人脖子上,最後實在是沒有法子了。
昨日,知府大人召集下屬們齊聚一堂,也是想盡快拿出救災方案,保全自己治下的百姓們。
只是可惜蒼天無眼,那些為了涉州城殫精竭慮、鞠躬盡瘁的官員們沒有死在最大的那場地動中,卻死在了小小的餘震裡。
何其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