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老先生居然比大部分工作人員更早到達片場了。
“我已經好些年沒見過你這樣的小演員了,”阮老先生笑了笑,“最早的時候,那些個演員都拼。私底下先自己排好了,又趁著還沒開機之前加班加點地再練習練習。現在啊,這麼努力刻苦的,少。”
周詣咳嗽了一聲:“讓阮老您見笑了。”
“我想想,這眼神……你應該是演小皇帝的吧!叫周詣,是不是?演員的名字我都記得呢,”老先生笑呵呵:“別這麼謙虛,以你的年紀,確實演得很好了,無實物表演挺考底子的。有空啊,你可以去試試演演話劇,別嫌沒有多少錢拿,演些話劇,對鍛煉你的戲感有好處。”
周詣點點頭,阮老先生的資歷與雲淡風輕的性子讓他下意識地擺出了最尊敬的態度。
他朝老導演鞠了一躬:“阮導的指點,晚輩記得了。”
阮老先生輕撫下頜銀須。
多年來的教書育人讓他修身養性,喜歡上了提攜後輩。
然而這麼些年來,人心浮躁,他手上值得指點的新生代僅有小何等幾位新銳導演而已,更別提演員了。
他真的是很久沒見過這樣的好孩子了。
周詣不知道他已經給阮老爺子留下了個好印象,等劇組的工作人員將外景地徹底搭建好之後,場務一拍場記板,整個劇組便如機器一般開始緊鑼密鼓地運轉起來。
和之前周詣參拍的那兩部網劇,以及小何導演的微電影不同,《新年》這部戲由阮老爺子操刀,在演員任用上遵從著老先生的口味,除了周詣這個由謝千仇點名推薦進來的“空降”以外,其餘的演員都是一等一的老戲骨。
他們幾乎都是話劇演員出身,雖然知名度遠遠不及現下當紅的各路影帝視後,但演技方面卻是不相上下,甚至因為沒有外形包袱而更勝一籌。
還未拍攝到周詣的戲份時,他就搬著那把小折凳,專注地坐在場景外圍學習著老戲骨們的表演手法。
周詣隱隱約約地有了那麼一絲頓悟:老派的演員們的表演都十分有張力,甚至可以說有些誇張、用力過猛。
比如當下的這一出戲是老瘋子裝瘋賣傻,哭嚎連天的戲碼。
站在一眾農民工前,老瘋子上躥下跳,見這些人完全把他當空氣,井然有序地開始開掘地基,頓時老臉一垮,索性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開始哭嚎起來。他大聲哭喊著,卻完全是在幹吼,背後甚至因為吼得過於聲嘶力竭而出了一身汗水,將陳舊地甚至打了兩塊補丁的長褂後背打得澆濕。
周詣聚精會神地看著。
他想起了《狐仙》與《初陽》的兩位女主角。
這兩位女主演如果要出演哭戲,頂多隻會讓眼眶通紅,眼中含淚而已。
她們都有形象包袱,力圖哭得梨花帶雨,嬌弱可憐。
但僅是這樣完全沒有張力,哭得好看是好看,卻完全無法表露人物內心的悲慟與哀愁。
這時,一直在旁邊等候拍板的場務走了過來。
他站在周詣的旁邊,忽然開口:“一個優秀的演員,卓越演技的關鍵就在於他是如何理解角色,融入角色的,也就是所謂的‘入戲’。在戲外,你是你自己,可在戲裡,你就是另一個人了。”
周詣回頭望他。
場務對他笑了笑:“別看我這樣,其實我也是個導演呢。只是這幾年我拍片遇到了坎,就厚著臉皮回阮老身邊鑽研兩年,幹些打雜的活,找找突破口。阮老他樂於提攜後輩,只是這些年圈子裡都挺浮躁的,沉得下心的人少。老先生之前跟我說你是個不錯的孩子,以後,多努力啊。”
“謝謝,我會加油的。”
周詣點頭,與場務攀談過後又轉頭回去鑽研老戲骨們的演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