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流過蘭家之人血的菜市場,迎過了一波又一波奸臣的罪血;
熙熙攘攘的平凡百姓,幾乎忘卻了五年前轟動整個京城的大案;
蘭府的府邸被整個推倒,如今在廢墟上建立起了新的宅邸,被賜給了金榜題名的狀元郎。
曾經年少沖動的小皇帝成年了,變得成熟而內斂,偏大不合身的龍袍如今穿在他身上,已經越發貼合。
而他和霍問廷的權謀鬥爭,越發白熱化。
霍問廷,大約是唯一一個沒有太大變化的人。
他的脊背還是一如既往的挺拔,他的眼眸還是一如既往的黑沉,他的容顏還是一如既往的俊毅,他的氣勢還是一如既往的冷厲。
唯一不同的,卻是這整整五年來,他再也沒有笑過一次。
他永遠孤寂的都是孑然一身,霍府裡再也沒有出現過年輕的女人。
無論是灑掃縫補還是下廚護院,霍府裡只有三大五粗的漢子和年老色衰的婆子。
曾有不知舊事初入京城的人,想透過送女人爬上霍問廷的床而得到庇佑,可被霍問廷發現後,淩厲漠然的男人勃然暴怒,直接將那人一家下了大牢!
這一次便嚇破了所有人的膽,從此再無人敢伸手染指霍府後院。
唯有皇帝蕭守逸,會冷嘲熱諷專門刺霍問廷的痛處。
“呵呵,裝什麼情聖。霍府要斷子絕孫了吧,真是活該!你以為你不找女人著,阿浮會感動得回來?算了吧,想太多!”
霍問廷冷冷地看著他:“閉嘴。”
小皇帝哼了一聲:“她黃泉路走一條孟婆湯喝一碗輪回臺跳一次,早就把你忘了過上了沒有你的新生活了!你就別在這裡自我感動了!”
他成年了,慢慢也有舊臣開始要求霍問廷還權給陛下,但霍問廷緊握大權不肯放。
——前幾年他領兵打退了前來進犯的遼兵,一口氣殺到王廷滅了大半個遼國,一時間名動天下,軍功顯赫只能封王拜侯。
如今他不再僅僅是有權無名的“霍大人”,而是一字並肩攝政秦王了。
皇帝和攝政王爭著權,京城裡人人自危,連霍府內都有些心思浮動,此時唯一無所謂的,反而是五年前那個被霍問廷招納的江湖神醫烏欖。
他總是翹著花白的鬍子蹲在花園亭子上喝酒,跟霍問廷的心腹屬下霍十一吐槽。
“咱們攝政秦王殿下,不會真的打算單身一輩子吧?嘿,他連一個世子都沒有,萬一哪天出事了,這偌大的王府交給誰繼承?”
霍十一道:“你是專門負責王爺健康的,王爺不能出事。”
烏欖嚷道:“我是最最擅長內傷和外傷不假,但要是王爺自己不想活了,我能怎麼救?嘖嘖嘖,真是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許啊!”
他來霍問廷手下的時候太晚,並沒有見過霍浮,只是從其他人口中聽說過這個少女悽悽切切的可憐一生,實在是嘆息而同情。
霍十一冷哼:“你也沒有成親,也好意思說感情?”
烏欖怒道:“但我有師妹!我師妹黃芪最擅長婦科了!我接受了你們王爺的招納,就是為了攢錢,攢給師妹的聘禮!你等著,我師妹前段時間來信說要來京城找我,我很快就能娶妻了,你就單一輩子吧!”
烏欖並不年輕,已經足足有五十多歲了。
他的師妹也是四十多歲的人,只是一顆菩薩心腸發誓要濟世懸壺,用一身醫術行走世間為窮困普通人治疑難雜症,自然不同意嫁給他。
烏欖跳下亭子喝著酒走遠,回屋給她心心念唸的師妹寫信。
“師妹,你上次來信說,你有一個小病人天生內服虛弱,需要我來診斷開藥,我現在在京城的攝政王府,你來了可以直接來找我,也可以先找個落腳點,我去找你們。”
信寫好,他封好口派人寄出去,霍十一見了,嗤笑了一聲,也沒放下心上,只是想這個毒蛇的老不正經神醫,竟然還對他師妹一往情深。
綁上大雁腿,信很快寄出去,跨越山水千裡,停到了江南一座普通小鎮裡。
笑容慈祥的女神醫黃芪接下信,一邊看一邊往屋裡走:“阿浮,我師兄的信來了!他在京城,讓我們去呢。”
“京城?!”
屋中,一名容顏清秀的年輕女子霍然抬頭,神情不掩驚愕,摟緊了懷中昏睡的孩童,“我們要去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