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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十日這天,天氣已經很冷了,晚上水塘裡已經結了冰,這一早上還沒化。早上天不亮時候下了一點雪星,不過天一亮就停了。李植穿著襖子,正在官廳三堂翻看店鋪裡的彙報。
十天下來,李家精鋼賣了一千多斤。作為剛上市的産品,這樣的銷量很不錯了。不過李植希望一個月能賣一萬斤,對目前的銷售不滿足。李植正在那裡琢磨怎麼擴大銷售,卻看到李興哈著寒氣走了進來。
“大哥,你這裡有暖爐,當真溫暖!”
李植問道:“你不去訓練士兵嗎?怎麼有空來找我!”
“選鋒團都是老兵了,每日訓練有營長看著就行,不需要我盯著!”
坐在椅子上,李興隨口說道:“大哥,你知道不知道,井邊坊的韓叔媳婦死了!”
李植愣了愣,問道:“怎麼死的?”
“凍病了,不停咳嗽,後來就病死了,才三十多歲哩!這韓金信以前還是錦衣衛百戶哩,如今竟淪落如此。”
李植想起了這個韓金信。
這人是天津本地人,聽說祖父還是個進士,做了禮部侍郎。不過他父親揮霍無度,把家裡的錢財都用光了。這個韓金信本來依靠祖蔭當上了錦衣衛小旗,天啟年間他親近閹黨,一路提拔為錦衣衛百戶。誰知道天啟皇帝一死,閹黨土崩瓦解,崇禎皇帝大力清算閹黨份子,這個韓金信就被掃地出門。
韓金信是閹黨餘孽,名聲在外。天津前後兩任巡撫賀世壽、查登備都是清流,最恨閹黨。賀、查兩人掌管天津,天津的體系內外都對閹黨餘孽極為排斥,恨不得殺之而後快。這個韓金信頂著閹黨名號連活計都找不到,全靠典當以前的家當過日子。開始時候他仗著有些家底還能過尋常百姓生活,但想不到朝廷對閹黨的仇視十年如一日,他家日子是一天不如一天,十分的悽慘。
他妻子病死,也算是意料之外卻又情理當中的訊息了。
以前這個韓金信沒事時候喜歡站在坊裡發呆,對兒童十分和藹。李植小時候沒少和他玩鬧,還吃過他發的糖。此時聽說他家的慘境,不禁有些同情。
李植想了想,對李興說道:“你叫韓金信來,我找個事情給他做!”
李興說道:“大哥,他可是閹黨!你收留他,巡撫那邊會怎麼想?”
李植啐道:“閹黨怎麼了?你小時候和他玩鬧時候怎麼不說他是閹黨?”
“小時候不懂事。”
“你叫他來!”
李興無奈,領命出去了。到了下午,李興就把韓金信帶來了。
那韓金信穿著一身舊棉襖,能看出來那舊襖子外面是綢緞質地的,大概還是十年前做的。此時襖子上面卻滿是破洞。大概是因為沒人接濟,家裡打補丁的碎布也找不到。他留著長長的鬍子,加上長期營養不良臉色黃蠟,三十多歲人看上去和四、五十歲一樣。
大概是因為喪妻,他的神情十分沮喪,目光呆滯。他走路時候駝著背,眼睛一直看著地上。一直走到李植跟前他才抬頭看了一眼李植,跪了下去。
“罪民韓金信見過參將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