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晉道前些天遇到王家的賬房先生,看見那賬房先生鼻子上戴著兩片玻璃片,在那裡做賬。謝晉道就問他你眼鏡不老花啊?那賬房先生得意地指著他鼻子上的玻璃片說道:
“就這兩塊玻璃片,十兩銀子!”
謝晉道當時還沒聽懂,問道:“什麼東西這麼貴!”
那賬房先生說道:“這叫眼鏡,專治老花眼,十兩銀子買了,戴上,就能看清楚字了。”
謝晉道這才知道世界上還有這麼一個東西,能治老花眼。他試了試賬房先生的眼鏡,倒是沒什麼效果,賬房先生說每個人的眼鏡都不一樣,要自己去店裡配。謝晉道不懷疑這眼鏡的效果,畢竟要十兩銀子,沒效果能賺這麼多銀子?他和那賬房先生問清楚了李家店鋪位置,便往這裡走來了。
但到了這裡,他又有些捨不得了。十兩銀子啊,夠買五壇金華酒——他這幾年都不捨得喝金華甜酒。這幾年他的學生送的束脩都薄,他也就買些天津土酒過過日子。
但不治好這老花眼,別說喝酒了,飯都沒得吃。
謝晉道嘆了一口氣,揣著十兩銀子走進了李家眼鏡店。
那店裡有幾個人,除了自己還有兩個顧客在試鏡。謝晉道一進店,一個小廝就迎上來笑道:“老爺子貴姓,你來治老花眼麼?”
謝晉道整了整衣襟,說道:“老夫姓謝,是個生員。”
那小廝恍然大悟,立刻十二分尊敬地說道:“原來是謝相公,謝相公老花眼多少年了?”
謝晉道還在肉痛十兩銀子,沒好氣說道:“兩年了,老花得厲害,學生的文章看不清了。”
那小廝說了聲稍等,便去後面搬出一箱子眼鏡出來,拿出一副給謝晉道戴上,說道:“謝相公,你看這二百度的怎麼樣?”
那眼鏡一戴上去,謝晉道斜著眼睛看了看桌上那本《春秋》,翻了翻,果然發現自己看清楚上面的字了。謝晉道無奈地眼睛一眯,暗道這十兩銀子鐵定是要花出去了!
五壇金華甜酒,一下子就沒有了。
謝晉道粗聲粗氣地說道:“看清楚了!”
那小廝卻不放過謝晉道,又遞過來一副眼鏡把謝晉道鼻子上的這副換下了,說道:“謝相公再試試這二百二十五度的!”
謝晉道又翻了翻那本《春秋》,楞了楞說道:“更清楚了!”
那小廝又給謝晉道弄了一副二百五十度的,戴上來試了試效果,發現沒有二百二十五度的好。
那小廝這才說道:“那就是這一副二百二十五度的了!”
謝晉道倒是沒有為這眼鏡的效果驚詫,這十兩銀子賣的東西,必然有這樣的效果,否則能賺這麼多銀子?他倒是又心疼起十兩銀子起來。謝晉道看了看坐在裡面的眼鏡店掌櫃,見他正一臉期待地看著自己,不禁冷哼了一聲——這些逐利商賈,真是吃人不吐骨頭,兩塊玻璃片要十兩銀子!
謝晉道啪一聲把十兩銀子拍在桌子上,冷冷說道:“銀子在這裡了,你可收好了!”
那小廝拿著銀子走進去,用戥秤稱了稱銀子,這才笑著說道:“謝相公,我們還有一個盒子給你,你等等。”
那小廝走進去拿出一個長方形的盒子出來,交給謝晉道,說道:“這是專門收納眼鏡的盒子,謝相公你可拿好了!”
謝晉道想到如今自己治好了老花眼,這族學先生的差事算是保住了,舒了一口氣。不過想到花了整整十兩銀子,足足五壇金華酒的錢,謝晉道又忍不住重重的哼了一聲。
逐利商賈!不懂聖人教化!
一揮手接過眼鏡盒子,謝晉道戴著眼鏡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