貨是在那裡,顧客卻一個都沒有。
見到李植回家,李興只看了一眼,招呼都沒有打一個,顯然他對這個素來呆呆傻傻的哥哥並不尊敬。
店鋪裡面是一個兩進的院子,門口蓋著黑瓦的門樓照壁,院子裡一水的青磚鋪地,佈局頗為講究,證明著這個家庭曾經的富裕。不過此時院子早已破敗,磚瓦都有些殘缺,沒有了往日的光彩。李家人也顧不得以前的體面,在院子裡的牆角下開闢出一片區域,用竹柵欄圍著,在裡面養著雞。第二進院子裡有一口水井,兩邊還開有兩塊菜地。此時天冷,倒沒有種下菜苗。
一個披著孝服的中年女人,也就四十歲出頭的年齡,卻已經是頭發花白滿臉皺紋,正在堂屋的織機前忙碌著。頭上的頭發雖然斑白,卻挽得妥妥帖帖,身上的棉衣雖然破舊打著補丁,卻幹幹淨淨的。
這便是李植的母親鄭氏。
這織布是個勞累的活,每日從清晨忙到晚上,也才能掙上一碗飯吃,但家道中落,鄭氏也只有每日這樣辛苦,才能安心睡得著覺。
見李植回來,鄭氏扔下了手上的織機迎了出來,有些焦急的看著李植。
“植兒,你二爺爺願意籌錢救我們麼?”
李植出門這一趟,是去家族裡的族長,李植的二爺爺處籌錢。
兩年前,李植父親李成得了一場重病,每天都要嘔血。那時一家人慌慌張張,在郎中那看了診,說是什麼肝胃積熱、瘀血阻滯。平日裡,李家一家四口人守著個胡椒鋪子,生意慘淡,哪裡有多少積蓄?但是買藥要錢,為了抓藥救命,李植便以自家屋子為抵押,向坊裡的富戶肖家借了銀子。
先是五兩,然後十兩,十五兩,最後生生借了五十兩銀子,以兩年為期,一個月三分利息。有屋子做抵押,又說定了三分的高息,肖家倒是一次次都借了。但誰知道銀子砸下去,這藥卻毫無用處。病情洶洶。不到兩個月,李植他爹手一攤便去了。
如今,兩年借款期限只剩下三個月,李植家裡再無力還錢,眼看著就要拿房子抵債。房子沒了,李植一家三口人就要流落街頭。李植這次去找族長二爺爺,是希望二爺爺能在族裡號召一下,讓各個親戚為李植家湊上八十多兩銀子借給李植,先把肖家的欠款還上。
但這也只是李植家人的空想。李植家兩個男的就要成丁,眼看就要結婚娶妻,到處是花錢的地方。一家三口守著一個生意慘淡的胡椒鋪子,進項少出項多,親戚們都知道:借錢給李植明顯是要打水漂,要不回來。
早在李植穿越之前,李家的族長已經拒絕李植好幾次了,穿越者李植知道這個情況,本來也不想再去求人,只是鄭氏反複要求,李植這才去了一趟。但結果,依舊是不行。
李植淡淡答道:“二爺爺不願意為我們籌錢。”
鄭氏聽到這個答案,臉上一滯,眼睛裡就泛出一片淚花。扶著堂屋的門框,鄭氏無奈地說道:“這兵荒馬亂的年景,我們一家要流落街頭麼?”
李植說道:“二爺爺說,錢是沒有,不過可以幫我們做保,讓我和李興去大戶人家家裡做僕人。”
說完這話,李植笑了笑,彷彿是嗤笑二爺爺的話不著邊際。
去大戶人家做僕人,是這個時代最卑賤的活計。一般的僕人不但社會地位低下,隨便主人家打罵,就是打死也沒有人管。而且做僕人酬金很低,恐怕一輩子都沒錢娶媳婦。
自己一個穿越者,就算沒有王八之氣上來就招納小弟無數,又怎麼會淪落到做僕人的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