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淩雲三人聽得入神。段靖安趁白先生低頭喝茶之際,問道:“先生,爹爹要我們多學詩書,要我們天天關在這小小的書房,哪裡有機會學古人那樣。您看,謝靈運若不是一生走遍山山水水,哪裡能下筆有神?”
段靖平為人不像弟弟那樣,他更穩重。但畢竟年輕,整天關在府裡,不知外面的歲月,他也覺得無聊。“是啊,是啊,白先生,您總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裡路,我們可是一裡路也沒有行過呢?”邊說,還邊拿食指和拇指比劃一下。
白先生不理會他二人所言,呷一口茶,眯眼長嘆一聲:“啊——,香,真香。還有點似苦還甘的味道。天天有丁大嫂砌的茶喝,真是比神仙還快活啊。”陶醉的樣子引得三個學生竊笑起來。
“你——,怎麼不說話?他們兩個有這麼多抱怨,難道你沒有?”白先生突然指了一下冷淩雲:“你不要以為不說,我就不知道你心裡在想什麼?”
冷淩雲一徵。這位白先生,看似嚴厲,實際上對他們非常慈愛。有時候,他們不知道段老爺在外面偷偷看他們,先生就慢慢地踱步,背對著段老爺的時候,給他們擠眉弄眼。於是,三個人齊刷刷地挺直背板,提高聲音跟著先生搖頭晃腦。只不過,連白先生自己也不知道,段老爺早已看穿他們的把戲。因為瞭解白先生的為人,也認可他的教學方法,才不予說破。每次都只是搖搖頭,笑著走開。
而且,白先生知道冷淩雲一家善良本份,平常對她,又是特別青睞喜愛。先生問話,自然不能隱瞞。
“白先生,我……”冷淩雲也是個孩子,她也覺得生活有點悶。可是段老爺早就說過,她的任務就是讓兩位少爺安心學習。她要是照實說內心感受,豈不是“背叛”段老爺。“白先生,您忘記了,我是在鄉下長大的。”
“那又怎麼啦?”白先生緊追不捨地問。
“我們那個村,在石龍山腳下,就叫石龍村,村子可好玩呢?那些大伯大媽們待我們小孩都非常好,我們連吃飯都是端著飯碗,從東家吃到西家。要不是可恨的山賊,把我們村的人全殺了,我這會兒可能正和小夥伴們玩遊戲呢。”講起這些,冷淩雲的心裡既有刀紮的難受,又滲雜絲絲甜蜜在裡面,過去的日子真是美好啊!
段靖平和段靖安兄弟倆聽得羨慕不已,在下面小聲嘟噥著。
“所以呢?”白先生不理會他二人,接著問。
“所以,我雖然能體會到大少爺和小少爺他們說的無聊,可是我又不像他們那樣盼著出去見識外面的世界啊。我原先以為世上的人都是好人,每個人都有家庭,是別人的爹爹,娘親,姐妹,兄弟,每個人都像我們村子裡的人那麼善良。可是現在我知道了,世上也有壞人,大壞人。他們僅僅為了自己的貪欲,就不讓別人生存。段老爺是我們救命恩人,段府就是我的新家。如果可以,讓我一輩子呆在這裡,我也是願意的,開心的。”
說完這番話,冷淩雲覺得自己突然長大了許多。
“嗯,你這小子倒會說話。既然這樣,今日我就自作主張,放你們出去玩一天。”白先生說:“不過,你們不要高興的太早了。出去外面可以,不過只能去你們父親開的布店裡玩。當作是提前熟悉家裡的産業,為你們日後把家業發揚光大做準備吧。”
“哦,太好啦!太好啦!可以去布店啦!”段靖平段靖安兩兄弟高興得跳起來,他們還是在很小的時候,在娘親的帶領下去布店玩過一兩回。
“白先生,我們不知道去布店的路了。”段靖平不好意思地問道。
“嗯,看來還沒有高興過頭。記住了,最大的那家布店在城北,你們沿著清風街一直走,會經過幾個路口,都不要轉彎。差不多快到蘇府的時候,有一個路口開著一家很大的糧油店,在那右轉,走進去不遠就能看見布店了。”
“白先生,那家糧油店是不是蘇家開的,爹爹和黃伯經常提到的那個蘇家?”可不要看段靖安年紀小,心思比哥哥段靖平鬼多了。段老爺和黃伯有時候商量事情時,他總要偷聽一下,權當出去外面遊走一番,聽了些民間故事以解無趣。
白先生愣了一下,段蘇兩家之間的恩怨,他比誰都清楚。段老爺不願兩位少爺過早了解這些,是不想與蘇家有太多牽扯。夫人在世時,兩家都不曾有走動,更何況夫人已去世兩年了。“的確是蘇家所開。不過,蘇家生意做得大,平常在店裡的,都是些夥計,蘇老爺和蘇公子是很少露面的。你們去布店玩,不要理會蘇家糧油店的人。”
說罷,白先生還是有些不放心,“你們叫上小靈那丫頭吧,她平日有和丁大嫂外出採購,對外面的人和事,她比你們瞭解得多。”
丁小靈萬萬想不到,今天是一個如此開心的日子。能有機會陪兩位少爺出去,哈哈,她丁小靈大顯身手的機會到了。目送四個年紀差不多的年輕人高高興興地出門去,白先生拍拍手,自言自語道:“好啦,我要去廚房看看丁大嫂在做什麼好吃的。”
“哎,白先生,白先生,您這是……?我好像看到……”黃伯不知從什麼地方冒出來,追出門口一看:“哎呀,白先生,他們這是要去哪裡啊?您怎麼讓他們幾個小孩子出去啊?”
“哈哈哈,黃伯,我讓他們去店裡玩玩,順便看看有沒有什麼能幫到老爺的。怎麼,您不放心啊?這臨清城又不大,況且有小靈跟著,您有什麼不放心的?”
“這……這也沒什麼不放心,只不過……”
“只不過什麼?”
估計這會兒阿三、阿六兩兄弟都在店裡,這……這……這要是讓他們二人看到冷淩雲,豈不是……黃伯感覺要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