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瞧著他道:“對不起。”
他不解地聳聳肩道:“我不能幫你,還欠你一頓飯的人情。說對不起的應該是我,而不是你。”
“不對。”她搖搖頭,“現在你已得罪閩大公子了,他不會饒過你的。”
“哼”他冷冷地一哼,神情十分倔傲。
她故意揉揉眼皮,抱歉地道:“如果在儒生店我不替你出頭,你鑽人家胯擋就沒事了,也不會招惹閩大公子,實在對不起!”
他仍然是一聲冷哼。
她抿抿小嘴:“你幫不幫我不要緊,你自己可要小心。”
他目芒一閃,嘴唇動了動,但沒說話。
她仰面對他道:“我的一切都已告訴你了,你能不能告訴我,你是誰?”
他稍稍一頓:“徐天良。”
她打趣道:“是真名還是假名?”
他回答得很認真:“我也不知道是真名還是假名,但我只有這一個名字。”
“你從哪兒來?”
“從來的地方來。”
“要到哪裡去?”
“到要去的地方去。”
“這就是說空來空去?”
“可以這麼說。”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人生在世,不得已的事總是有的。”
她沒有再問,她知道再問也是白問。她輕輕地嘆了口氣:“你是打算還我一頓晚飯,就要走了?”
他毅然地點點頭。她垂下明眸,低聲吟道:“天上月,遙望似一團銀。夜久更闌風漸緊,為奴吹散月邊雲,照見負心人。”
這是無名氏的一首《望江南》詞,她藉以試探。
他露出悲天憫人的眼神,以無名氏《長相思》詞回吟:“哀客在江西,寂寞自家知,法土滿面上,終日被人欺。朝朝立在市門西,風吹淚點又垂,遙望家鄉腸斷,此是貧不歸。”
他這身份打扮,這份模樣,倒真像詞中的窮得回不了家鄉的小商人。
她忘了自己的身份,忘了他是什麼人,被他“小商人”的真摯情感所打動,心中蕩起一陣漣漪。
空中,一行大雁匆匆飛過。
雁聲悲切,勝似嗚咽。
他從織錦袋中拿出一支簫,湊到嘴唇上。
簫聲悠悠而起。簫聲悽涼,婉轉,纏綿,在空中盤旋,凝絕。
然後化作一縷輕雲飄逝……
他彷彿又回到了鹿子原狼群中,他赤身裸體地躺在雪地裡,狼崽一湧而上將他咬得遍體鱗傷,鮮血染紅了雪地……
簫聲如怨如恨,如泣如訴,像在講敘著一個悲慼的故事。
她知道他在告訴她什麼,但她卻聽不懂他的“話”。
簫聲驟然凝絕。
長簫還貼住他的嘴唇。
她凝視著他,含著淚花,咽吟道:“簫聲咽,秦娥夢斷秦樓月。秦樓月,年年柳色,樂遊原上清秋節,鹹陽古道音塵絕。音塵絕,西風殘照,漢家陵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