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也是將信將疑,直到進去洗自己的碗筷時,發現了她扔在垃圾桶裡的農藥瓶子。
幾乎是一瞬間,他知道了家裡發生過什麼。
可他什麼也沒說。
只是他沒想到,母親也墜入了深淵。
林妗將臉埋進了手心,嗚咽聲痛苦,她艱難地道:“我不想的……是他逼我,是他逼我……”
臉上和嘴角的傷在說話時牽動起疼痛,沈翊頓了頓,“毒癮,是他讓你染上的嗎?”
林妗緩緩地點了點頭。
“可是,現在你也在販毒。”他嗓音起了澀意。
他知道,林妗說的工作是什麼。
她本就沒有縝密的心思,現在被藥物侵蝕了神經,更難做到萬無一失。
“對不起……阿翊,對不起……”她抬起臉,無助又絕望地搖著頭,手伸過去死死地攥緊兒子的胸前的布料,“媽媽實在沒有辦法了,真的沒有辦法了……”
屋外豔陽高照,母子二人一人痛哭,一人沉默,濃重的陰霾籠罩在二人頭頂。
良久,林妗才哽咽著,帶著幾分懇求地道:“阿翊,讓我好好想想,讓媽媽好好想想……”
沈翊握住母親的手,這雙曾經不沾陽春水的手已經被生活磨搓得粗糙不已。
初夏時節,她的手卻是冰涼的。
沈翊輕輕點了點頭:“好。”
然而第二天,他卻在浴室裡發現了母親的……屍體。
她靠著牆坐在地上,頭歪向一邊,手垂在地上,左手的手心向上翻,裡面躺著一支針管。
而她周圍的地上,也散落著許多支注射空了的針管。
這天是個陰天。
沈翊側頭望向洗手臺上面的鏡子。
鏡子裡清瘦的少年眼底似乎漫了層薄薄的水汽。
他報了警。
警察很快趕到,他們在林妗的臥室裡找到了沈父已經高度腐爛的屍體,還有不少的注射器與毒品。
他們將沈翊帶走問了話,而後將他暫時安置到了福利院。
社會福利院裡老人居多,畢竟不是兒童福利院,小孩兒很少,更別說和他年紀相仿的。
沈翊的話很少,但老人家們喜歡找孩子聊天,經常是老人們坐在一邊聊天,他捧著本書聽著,時不時禮貌性地回兩句。
後來,他的話越來越少。
他逐漸地找回了站在木框外的感覺,而這次,框裡的電影由彩色徹底變成了黑白的。
直到一天,福利院裡來了個老人。
老人慈眉善目,頗有幾分仙風道骨的藝術氣息,姓雲,是個導演,福利院的老人們聊天時說,他是來這裡為電影取材的。
沈翊並不在意。
雲老爺子當時正在琢磨一部新電影的思路,趁著來這個城市拍戲,閑暇的時候就去各處的福利院和孤兒院裡轉悠,慢慢地充實這個在腦海中初具雛形的新故事。
他轉悠著轉悠著,被偶然經過的沈翊一下吸引住了。
那是他當導演這麼多年的直覺——這個孩子,彷彿跟這個世界脫節了一般,他的身上,有故事可循。
察覺到他的視線,沈翊回頭看了一眼。
雲老爺子當即毫不猶豫地追了上去。
沈翊是無所謂的,他在訴說自己的事情時,語氣平淡得像是在說一個陌生人的事。
雲老爺子卻很是意外,這個孩子的經歷,和他腦中所初步構思的故事,相差無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