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她柔聲問我,是不是想唱歌?我重重一點頭。她笑笑,讓我一句一句跟著她唱,隨既纖纖十指落下,悠揚的琴聲自她指尖流淌而出,歡樂的音符在我心中跳躍,那一刻,我嗅到了院中飄來的芬芳的花香。
“大理三月……”我一開口,琴聲便嘎然而止,因為我那半句唱出來就像生鏽的鐵釘劃過玻璃窗一樣滲人心窩。我媽那會看我的眼神,至今回想起來都像刀子一樣隱隱扎得我難受。
從那以後我再沒開口唱過歌,所以這會我說和人唱了一通晚的歌,她壓根就不會信。記得小時候,我挺怕她,後來大一點則想討好她,得到她的認可和歡心,再後來再大點便開始陰著跟她做對,最後發展到明刀明槍公然挑釁。但往往,她只需一個眼神,就能輕司把我掃落塵埃,讓我貓在角落裡惆悵上老半天,
“來我房裡一下,彤彤有東西帶給你。”我媽眸光在我臉上轉轉,爾後掉頭往外走去。
我暗籲口氣,她要一直追問我昨晚為何徹夜不歸,我還真不知該怎樣跟她說了。好在她不再問,我忙抬腳跟了上去。
曉彤是除去我爸爸之外最疼愛我的人,她知道我這兩年來喜歡上收藏,買了好些奇形怪狀的小樹雕給我。其中有個我一看就愛極,拿在手裡反覆把玩細瞧著。
我媽說:“這些都是彤彤和天宇平時碰上幫你買下來積攢在那的,我真不明白,這都是些不值錢的東西,到了你手上怎麼看得跟寶貝似的。”
笑笑,我沒吭聲。其實喜歡上這些東西很偶然,有回我讓餘梓興氣得不輕,獨自上街遊蕩,路過天橋看見有人擺攤賣些小玩意,其中就有個小樹雕,我蹲在那看了老半天,心中的煩悶竟不知不覺消融大半。
從那以後,我就愛上了樹雕,不過我喜歡的不是上了油漆的精緻的樹雕工藝品,而是最原生態的樹雕。簡單說,就是用一截枯樹根雕刻出來的簡單圖形,且樹根看去越蒼桑手工越粗糙我越愛如珍寶。
每當我消沉難過時,看著這些手工粗糙難登大雅之堂的樹雕,我會想著它們也曾經紮根於肥沃土壤枝繁葉茂欣欣向榮過。想著想著,有細細龜裂紋的樹根便被我視覺化出一片片碧綠的葉子,讓我內心油然而生出枯木逢春般的喜悅,心情也隨之愉悅起來。
“好了,別在那擺弄這些破爛了,要擺弄拿回你房裡去。”我媽說著又自言自語嘀咕句:“梓興差不多快到家了吧。”
“嗯。他剛在電話裡說在開車,應該是在回來的路上了。”
“哦,那我下去了,你也快下來吧。”
“好的。媽,曉彤她沒給……沒給梓興帶禮物嗎?”
“彤彤和天宇送他的禮物我已經給了他,不勞你操心。”我媽說罷意味深長地看我一眼,輕聲說:“秋天,彤彤的第二個孩子就該出世了。”
我忙低眉瞅著樹雕,一股暖流混著酸楚湧上心頭。這幾年我媽從沒過問過我的生活,我以為自己在她心裡終是無足輕重的,換做是曉彤婚後幾年未育,我媽只怕早就急白了頭髮。當然,我不是要和姐姐去比,她從小就品學兼優,我也一直有以她那樣一個優秀的姐姐為榮。所以,能得到媽媽一點點的關心,我就已非常非常滿足。
“你還真是……有點傻。”
“嗯?啊!”
我暗一驚,抬眸愣愣看著我媽。她搖搖頭,轉身走到門口又回過頭看我一眼,那眼神似含有一線……憐憫?
“呃,媽”我追出去有些心虛地問她,“你剛說我傻,是什麼意思啊?”
她秀眉一挑,淡然說:“沒什麼意思。”說完蹭蹭下了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