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先生著一件道袍,見她到來,很是吃了一驚。
無瑕言行舉止規規矩矩,朝先生行了大禮。
先生猜到她的來意,請她入座,無瑕瞧見一張銀杏黑漆小幾上擺著紫砂茶具,原來先生正在煮茶。
她又微微打量一下這間屋子,佈局典雅,一幾一案,一琴一爐,大排書架,極為古典,適才在院子裡便瞧見一叢君子蘭,倒底與俗人家不同。
先生寡居,先生的夫君也是位教書匠,後來生病死了,先生不願意再嫁,做了姑子,但總歸要生計,又當了西席,專教女子。
無瑕朝翠兒示意,翠兒將禮盒呈上。
先生的目光落在紙墨上,“宣州的紙,湖州的筆,徽州的墨,端州的硯。”
無瑕見先生神色,便知她喜歡,笑道,“先生不喜俗物,學生投其所好。”
先生收回目光,“你還是拿回去吧。”並非矯情,而是她也有她為人的原則。
無瑕垂了垂眸,“先生可以擇人而教,但先生可忍心拒絕了好學之人。”
先生聽言詫異。
無瑕又道,“學生早些年居住在庵堂,錯過了學業,學生雖是商戶之女,但學生不想做無知婦人,說起來,學生當真佩服先生,先生乃一女子,不僅才學了得,能學以至用,憑自己能力而生計,不用依附於他人,恣意而瀟灑。”
先生聽了這話,心中湧起一番苦澀,孤身女子在這世間生活談何容易,忽爾又緊緊將無瑕看住,一個只有十四歲的姑娘,言語倒有幾分蒼桑之感,轉眼又想,是了,她是庶女,沒有親娘照顧,在玉家依著無霜那性子,又能生活得多好呢?
“是你父親讓你來的?”
“不,是學生自己來的。”無瑕道。
先生淡淡一笑,見著無瑕雙眼期盼而渴望的目光,“你為何想學習?你該知道,女子無才便是德,便是你父親請我教無霜,也並非真正想讓她學到什麼,只不過想讓她嫁入高門罷了,而你己經與蕭家訂了親。”
無瑕道,“能嫁高門,衣食無憂估然好,但無瑕並不向住,無瑕說了,只想如先生那般,憑自己學識生活,不想依附他人。”
傅先生一驚,“你不想嫁去蕭家?”
無瑕道,“嫁與不嫁,與學與不學並沒有什麼關系。”
傅先生聽言又點點頭,微有所思。
這時一旁的爐上,一隻小陶瓶發出沽沽的聲音,傅先生回過神來“水好了。”
無瑕便見先生持起陶瓶,“凡欲點茶,先須熁盞,盞令熱,冷則茶不浮。”
先生將沸水倒入黑瓷盞。
“其次調膏。”
又見先生用勺挑上一絲茶末放入己預熱好的茶盞,再注入沸水,注時連續,一收即止。
“最後擊佛。”
先生拿起茶筅攪動茶湯,泛起湯花。
直到茶色純白,湯花緊貼盞壁崦不退,見先生端起一盞放到她面前。
“這便是點茶,事先要將茶餅碾碎,置於盞中。”先生指了指一旁的石磨。
無瑕聽言一喜,這才明白了先生是在教她茶藝。
“我這裡有一本《茶經》你可以拿回去,好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