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先安靜一下!都聽我說!”一個穿著褐色短衫,臉上菜色的飢瘦男子爬到被倒扣的木桶上,操著一口地道的雲州口音,振臂高呼,“大家知道觀海臺麼?那本來是我們安定府靠海邊的一個州城,雖比不上我們雲州,但也算我們安定府裡數一數二的州城。”
男子嚥了口口水,潤了潤嗓子,這時就有人混在人群裡吆喝道:“怎麼不知道啊!就在雲州東邊唄!他們跟我們有什麼關係啊!我們又不吃他們糧食!”
“就是啊,我家也沒人住在觀海臺。”
“誰住哪種破地方啊。”
“嘿,還真別說,我記得巷口老劉家的閨女似乎就嫁到那邊去了,沒兩年就哭喊著要回孃家!”
“這麼嚇人?”
“可不嘛。”
“停停停!”男子本來還挺滿意有人接話的,可見大家順著這個聊起來了,就連忙喝住眾人,“大家聽我說完!是,觀海臺不是什麼好地方。但怎麼說也是我們大齊的地方,前幾個月叫東夷人搶走啦!這叫什麼事嘛!這群東夷的狗東西還敢搶佔我們大齊的土地,大家說這還有沒有理了?!”
人群裡舉起一隻胳膊,雖說口音有些蹩腳,但大家還是能聽清楚他罵罵咧咧的說了什麼。
“狗孃養的東夷人,搶完觀海臺不就該對我們雲州下手了?!官府都是幹什麼吃的!白白看著東夷人如此猖狂嗎!”
此人話音剛落,就有一膀大腰粗的婦人抱著一個半大的孩子,高聲喊了句“東夷人會攻打雲州!”,聲音之嘹亮不但驚得懷裡的孩子哇哇大哭,更是讓身旁的人遮住耳朵。
雖然都躲著這婦人的聲音,但她說的話倒也沒錯。東夷人居然一聲不吭地打了過來,再加上雲州如今又是多災多難,他們打過來,必然受不住啊。更何況···
“更何況這群東夷奸商還漲糧價!往日才五六文一斤的大米,居然賣到五十文一斤!他一個外族人怎麼敢這樣!”
“這夥東夷人一邊賺我們的錢,一邊搶我們土地!狗孃養的,指不定還要殺到雲州城,把我們全殺了!”
這蹩腳的口音雖然聽起來熟悉,但大傢伙也沒注意,只覺得說得有道理,一時間每個人看向東夷商鋪老闆的眼光都不太好了,如狼似虎般兇惡地盯著小小的一家糧鋪。
“砸了東夷人的店!搶糧食!”
那蹩腳的雲州口音很是適宜地添了把火,讓整個場面“轟隆”炸開鍋來。先是十幾塊石頭飛進店鋪裡,噼裡啪啦把鋪子裡的瓶瓶罐罐砸得稀碎。隨後災民帶頭蜂擁而上,把幾個護衛推到一邊,一塊朝店鋪裡擠去。
有的一手拿個麻袋,一手飛快地把米桶裡的大米裝到麻袋裡;有的嚴嚴實實地舀了一大碗米,雙手護著擠出去了;有的勒緊腰帶,也顧不上難受,抓起一捧大米就往懷裡塞;有的乾脆拿了店裡的花瓶來裝大米,但沒裝多少,花瓶就被其他人搶了去。
前面的人搶夠了想出去,卻發現根本退不出去,趕忙喊道:“後邊的別擠了!先讓我們出去!”。
後面的人眼巴巴地看著,擔心輪不到自己就沒有了,滿腦子想著一個勁兒往裡擠,聽到前面這麼喊,心裡更急,嚷嚷道:“拿到了就趕緊走人!別堵著耽誤其他人!”
至於聽得懂雲州話,但只會說官話的東夷商人,臉上捱了六拳,已是頭破血流,面目全非,又被人暗中絆了一下,撲倒在地上,沒來得及哀嚎一聲,頭上身上叫人又是踢又是踩的,全然沒有個人樣了。
不遠處的小巷裡,一棵老槐樹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