陣勢隆隆,鄭嬤嬤將窈窈腦袋抱在懷裡,捂住耳朵。
車簾被風吹動,窈窈透過車簾的罅隙,見到外頭百姓,她微微一愣。
當日李家父子班師回朝,窈窈也見過洛陽百姓相迎,他們更多夾雜著好奇,不乏有人想看打得胡人歸降的人是不是有三頭六臂,也不乏有人湊熱鬧,還有攤販遊走,販賣茶水吃食。
但上黨郡百姓的相迎是由衷的,他們放下耕種生計相迎,眼裡充滿火熱,便是李家軍擋著,也不畏懼。
別說窈窈一行驚住,錢夫人自己都不敢大喘氣。
直到一行進了李府,百姓才自發散去。
與洛陽李府不同,幷州府邸是從前就造好的刺史府,四進三出,門口矗著兩頭石獅,府內樓閣古舊大氣,見證了一任任官員來往。
距離初七也就三日多,但比鄭嬤嬤預想的時間寬裕,她立刻忙起來,一面兒請新竹、木蘭帶著盧夫人的請帖,請謝家在幷州的舊友參與婚禮,一面兒與錢夫人磋商。
不過,錢夫人不願大辦,說是舟車勞頓,身體不適。
顯見的託辭,叫鄭嬤嬤有所受挫,她不再顧著埋怨,只要不廢其中重要的禮儀,她便不爭論,一時,李府內院多了幾分和氣。
夜裡,窈窈在房內榻上跽坐,就著昏黃的燭火,開啟一封信。
那是盧夫人寫的,今日剛快馬加鞭從洛陽送來,字裡行間的詢問,無處不擔憂。
窈窈執筆思索,慢慢寫下一行:母親敬安,初四抵達幷州,風光正盛……
她的字師從顧大家,在筆畫飽滿,連綿流暢的基礎上,融入了自己的習慣,勾出一抹獨特的清雋。
新竹在一旁伺候筆墨,瞧見姑娘所寫,慨然:姑娘北上途中被扔下,來到幷州,也忙於婚事,沒有清閒的時候,其中身不由己,竟是一點沒有在紙上透露。
末了,窈窈輕咬筆頭,加了一句:大丈夫英才,當世難覓,女兒亦有所動,只待完婚。
她停下筆,新竹連忙收回目光,她清楚,這是姑娘不想幾百裡外盧夫人日夜憂思,才在末端,刻意露出的小女兒情態。
然而,自打進幷州,窈窈還沒有和李繕見過一面,談何動心。
信以棉紙封封緘,送到壺關驛,到了官吏督郵手裡,從李家送出去的書信,尤其是發往洛陽的,都得經過細密的檢查,以防夾帶軍防機要,家書亦不例外。
謝氏是李府未來的主母,督郵不敢擅斷。
這一日戌時末,李繕剛從襄垣回來,他大步踏進屋內,辛植追了上來:“刺史大人讓我提醒您,明日就要成親了。”
李繕:“我沒忘。”
聽這口吻,是不像對婚期有何期待,辛植汗顏,偏偏接下來的事,還是和謝家女有關,他遞出一封信,道:“謝姑娘寄去洛陽的信,督郵不敢看,請將軍檢閱有無不妥。”
李繕腳步停住,眸光微沉,手指抽走信件,展信一目十行。
辛植不敢出聲,這路上他丟下過謝家女,他想想就知道,她會怎麼同家人訴苦,甚至罵李繕。
他前幾日挨的軍棍才好,想到李繕等等會大怒,他就很想找個理由趕緊躲了。
但隨著李繕往下讀,辛植卻沒等來他發火。
而李繕緩緩皺起眉,面上露出幾分古怪,須臾,他將信摺好,丟給辛植:“發回洛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