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早有心理準備,鄭嬤嬤還是心口發堵。
她家姑娘因他荒唐的要求,被迫千里迢迢去幷州嫁他,他一聲招呼不打,將人單獨留在隊伍裡。
窈窈輕拍了下鄭嬤嬤的手背,朗聲對外道:“我們現在就走。”
辛植鬆口氣,他素聞謝家長女性子要強,就怕次女如是,還好是個性子好的,畢竟將軍厭惡世家,若她們在這兒鬧起來……
想想自家將軍的打算,辛植不再遲疑,排程一番,片刻天光乍亮,牛車綴在馬車後慢慢走動。
出洛陽,下了官道,牛車便越來越慢,直到不動了,漸漸和李家馬車和部曲拉開距離。
發覺謝家掉隊,辛植騎馬回來,問:“怎麼了?”
新竹下車和辛植說話,窈窈靠在鄭嬤嬤肩上小憩,聽到聲音,她睜開眼睛,茫然地看著鄭嬤嬤。
鄭嬤嬤面色無奈:“牛使性子,不肯走了。”
車伕為了趕上隊伍,使勁打牛,結果牛的脾性是比不上馬的,被打多了,犯了犟,就是杵著,怎麼也不肯動。
辛植有些頭疼。
他回頭看看前面逐漸成黑點的隊伍,從懷裡掏出一張輿圖,遞給新竹,說:“要不這樣,我們今晚歇腳的地方是浮懷縣,我們先去,你們晚些到也行。”
新竹捧著圖,上下左右換方向,終於看到“浮懷”二字,距離這裡有八十里!
她忙道:“太遠了,我們的牛就算不休息,走一天都沒這個數!”
但這些話辛植沒聽到,他已經拍馬走了,前面李家的馬車和部曲,也不見蹤影。
新竹氣得都想哭了:“他們怎麼這樣啊!這不是逼我們回去嗎?”
窈窈看過輿圖,又眺望四周,是前不著村後不著店。
她小小撥出一口氣,眼眸卻很是明澈,溫聲道:“既然如何也追不上,不妨原地歇息會兒。”
新竹還要說什麼,鄭嬤嬤卻明白了,開弓沒有回頭箭,她們要是灰溜溜回洛陽,又成謝家悔婚,謝兆之為了家族,豈會為姑娘出頭,姑娘在洛陽再沒有立足之日,不被投去尼姑庵都好了。
目下在原地休息是最好的辦法,李家但凡還想借謝家的底子,總會回來找她們的。
她打斷新竹的話:“大家都餓了,去拿乾糧分著吃。”
盧夫人本來要讓窈窈帶上鍋碗瓢盆,是李家說錢夫人帶了,多帶一套只會拖延行程。
盧夫人怕一耽擱,窈窈真不得不在路上隨便找個地方與李繕完婚,就讓帶了些乾糧,以備不時之需。
此時,窈窈捧著一塊玉米烙餅,就著水,一口一口慢慢嚼。
鄭嬤嬤心疼極了,從前姑娘哪有這般,在路邊吃東西的時候,可姑娘不急不氣,安之若素,她也就吞下埋怨,沒得壞了姑娘心情。
窈窈吃了半張玉米餅子,就吃不下了。
她望著綠油油的荒草,捕捉到叢中一抹新嫩的粉意。
她跳下車轅,走到那兒輕蹲下來,小心翼翼撥開草叢,裡頭幾朵小花,招著風兒,輕輕搖曳。
……
這種花時人稱二月蘭,三三兩兩,長滿這段路,或躲在叢中,或傍在石下。
幾個釘著鐵掌的馬蹄,擦著粉色花瓣,驟然停下。
李繕眉眼冷冽,一甩劍上血漬,身上是半滴血不沾。
副將杜鳴單膝跪下:“將軍,那活口招供了,是蕭家派來的刺客。”
蕭家主君是當朝太尉,上次就是他做主,攔住了幷州捷報,有意將留在洛陽的錢夫人等李家人控制起來。
不過李家在朝中佈下的眼線,以不能逼李望的理由阻撓,再者大亓還不是蕭太尉的一言堂,此事不了了之。
去歲年末蕭太尉奉命在江南“巡查”,不在洛陽,李繕才得以順利帶母親出洛陽,但蕭家眼下也收到訊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