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的需要,確切的說是階級的需求,一旦違逆,便會立刻淪為棄子,甚至永世不得翻身!
張孝起無可奈何,只得接受了郭之奇的提議,入朝供職,倒也少不了他一個侍郎、都御史的位置。接下來的時日裡,郭之奇更是抓緊一切時間在粵西南兌現與陳凱之間的諾言。
先是張孝起啟程前往柳州,他將會在那裡等待郭之奇的那份必然會走過票擬、批紅等一應合法流程後得到最終批准的奏疏,以及他將會在中樞的新位置。
周騰鳳留任暫且不提,郭之奇在送走了張孝起之後便展開了對粵西眾將的奔走。不過,陳凱事先已有佈局,配合著郭之奇的“諄諄教誨”,駐紮高州府的張月、郭登第率先宣佈接受陳凱的改編,所部將改編為廣東撫標第四鎮和第五鎮。而僅僅過去數日,匆忙趕到廣州的韋應登、葉標二帥在與陳凱密談了一番過後,迅速的宣佈了接受陳凱的改編,繼續駐守羅定州,同時將羅定州的行政權力上交廣東巡撫衙門,並積極配合本地諮議局的設立。
坊間有訊息說是陳凱將羅定州現階段尚在運營的官營鐵礦和冶鐵作坊正式轉讓給了韋應登和葉標,具體的細節常人就不得而知了。
幾乎是一夜之間,四將宣佈接受改編,再加上之前的陳奇策、李常榮和王興,陳凱準備多時,一旦發作,登時便震懾到了粵西的其他將帥。
扭扭捏捏,還在與郭之奇討價還價的將帥們紛紛偃旗息鼓,就連那些原本還有心再做一搏的將帥們的調門也紛紛掉了不少。等到郭之奇最後拿出了陳凱先前送到他那裡的關於粵西部分將帥組織河盜,劫掠貨物的報告,感受到了陳凱的那份濃濃的惡意,這些“機靈鬼兒”們更是迅速的做出了選擇,唯恐再拖個幾日,“郭老督師的面子的有效期”就過了。
確定了粵西南抵定的同時,陳凱也在廣東巡撫衙門釋出了關於高州府、廉州府、雷州府針對西班牙人的全面禁運禁航的命令。
由中國往南洋,從浙海起航過於遙遠,所以往往走南洋的多是閩粵的海船,而走日本的則多是福建、江浙以及北方的海船,廣東的佔比就微乎其微了。閩粵兩省禁運禁航,浙海如今也是鄭氏集團的軍艦、海船縱橫馳騁的所在,一旦粵西南的口子堵上了,其結果自然是顯而易見的。
成效,還需要時間,但是這三府一州,再加上之前的若干個縣的區域劃歸廣東巡撫衙門管轄,陳凱還是選擇了在第一時間向鄭成功報信。不過,這個好訊息,只怕也並不能夠在第一時間就送到鄭成功的案前,因為此刻的鄭成功早已離開了福州。確切的說,福建的明軍已經攻入了浙江地界,鄭成功就算是看到了,瞭解到了,也是在間隔一省之地的浙江。
………………
浙江,四明山。山道上,視野的極限,依稀還能看到人影遠去。倒是腳印和車轍子留下的印記,卻基本上都是向著貧瘠的山中,而非是山外那土地肥沃的寧紹平原,顯得殊為怪異。
這裡曾是浙東抗清運動最為劇烈的所在,八百里四明山,孤村遠堡,亦建義幟。極盛時,左近府縣,小吏不敢下鄉催科,城門為之晝閉,清廷官吏將帥惶惶不安,明軍更是多次出擊,攻克縣城,掃蕩村鎮,大有逐步蠶食清軍控制區,以配合舟山明軍恢復全浙之勢。
然而,這樣的勢頭伴隨著永曆四年的那一次洗山便只落得了一個戛然而止。而隨後的幾年,尤其是次年,當前往舟山求援的直浙經略匆匆趕回之時,所見之處,山中眾將,降殺且盡,由於清軍的血腥屠殺,一度吸納了周遭府縣大量人口的四明山地區淪為了“白骨露於野,千里無雞鳴”的鬼蜮所在。
亂世,人命是最不值錢的。但也恰恰是在亂世,欲得成事,人命亦是最值錢的,因為沒有人就沒有一切!
永曆五年,魯監國兵敗舟山,浙江的抗清運動便跌入低谷。清廷佔據全浙,加大人口控制力度,並設法恢復生產,以緩解多年來的巨大財政壓力。由此,四明山的人口恢復速度極為有限,直到最近兩年,卻出現了大幅度的逆轉態勢。
薛岙,故兵部侍郎馮京第曾經駐節之所在,一處尚顯簡陋的山寨已經恢復了幾分舊有模樣。
稀疏的木柵欄將營地囊括其中,最後的缺口也在前不久重新堵上,倒也給了營寨裡的人們以一些安全感。營寨裡,校場的土地尚在除草和平整,那一處辦公的院落卻早已是藉著舊有的地基,從早已焚燬多年的廢墟上重新拔地而起。
院落的正房,亦是衙署所在。曾在王翊麾下任職的沈調倫、毛明山、鄒小楠以及其他的一些浙東抗清人士,比如黃宗羲、黃宗炎兄弟之流,特特的聚在此處,商討下一步的行動方向。
“當年陳竟成託人勸我等暫且潛伏,想必是已經預見到了會有今日的情狀。”
“想來,當是如此。”
那時,還是明軍收復舟山群島,受到了這份激勵,他們便匆匆忙忙的串聯起來,準備在寧紹兩府舉事,以便於配合明軍收復浙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