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討,其實在回來的船上就已經開始了,甚至在會議進行的空檔他們便有了最初的打算。待到此間,根據各自的訊息渠道,權衡了一番利弊之後,拋開各自尚在做著的生意以外,眾人便分赴各處。
順德縣,此處位於廣州府以南,香山縣以北的區域。此間素以種桑養蠶、絲綢紡織聞名於世,早在宋時就已經是廣東極其重要的蠶絲、絲綢產地。
進入明朝,永樂年間,光是龍江、龍墟的墟市土絲年成交量就高達兩噸以上。待到了嘉靖年間,由於倭寇作亂,明廷關閉了福建泉州和浙江寧波兩港,使得廣州作為對外貿易中心的地位更加凸顯。受此影響和刺激,順德的蠶桑、絲綢業蓬勃發展,僅四十年,順德縣龍江的著名絲織品“玉階”、“柳葉”和“線綢”就先後被列為貢品,由此可見順德絲綢品質質量之上乘。
然而,明亡以來,廣東亂事不絕。李成棟席捲兩廣、嶺南三忠起兵反清、李成棟反正、尚耿二藩南下,無不對當地的蠶桑、絲綢產業造成了程度不一的破壞。
一眾決定前來考察順德蠶桑、絲綢產業的商賈們自廣州出發,很快就抵達了順德縣的龍江。這裡是順德絲綢最為重要的產地之一,桑樹漫山遍野,機坊林立、機戶更是比比皆是。憑著數百年的發展,以及嘉靖時的政策刺激,外加上海貿的蓬勃發展,方有此規模。
然而,這些商賈們抵達此處時,所見者卻完全是另一番的景象。鎮外的桑樹林也多有砍伐、焚燬,狼牙狗啃似的,哪怕是在那夏日裡的鬱鬱蔥蔥之中也顯得甚為顯眼。桑樹林中見不得成群結隊採摘的百姓,零零星星的,不成規模。待車子行至龍江鎮外,正與那稠密的人煙不復存在相匹配的是鎮子上房舍破敗不堪,滿目的殘垣斷壁,雖說始終有人在修修補補,但卻也早已不見了當年的舊觀。
“前幾年打仗,這裡就受了不小的波及。去年,哎。”
順德縣的龍江鎮,這裡位於順德縣西部,其地向西隔江而望高明,北抵佛山,南下是江門、新會,正處於新會圍城後明清兩軍頻繁交鋒的所在。甚至到了江門之戰結束,清廷在廣東的統治已經可以宣告結束的時候,尚可喜和朱馬喇帶著那支八旗軍殘部逃亡歸來,準備經佛山返回廣州,亦是從這裡透過的,沿途瘋傳清軍吃人的傳聞,百姓們自發逃亡,眼見得很多破敗,都是那時候清軍的惱羞成怒所造成的。
“先看看機坊吧。”
帶頭的商賈家裡早年是做海商的,後來明清兩軍在廣東連番交戰,世道不好,便不可避免的出現了家道中落,尤其是從廣州城逃亡而出,家中的產業大多是丟在了此間。這幾年,在潮州稱得上是兢兢業業,家中的子侄也有在官府做事的,日子算是稍微好了些。等到了今年,回到了廣州城,當年丟下的財貨自然是無處可尋了,但是不動產卻都在陳凱的政策之下拿了回來。
重新振興家業,這是幾乎所有能夠重歸故土的廣州百姓們的心願所繫。此間,來到了龍江,為的就是在蠶桑、絲綢行業開啟局面。所幸的是,他們當年離開廣州前就是商賈,人脈上面比較豐富,哪怕是時勢變遷,也總有些關係是能夠用得上的。
趕往約定的機坊,這一家原本在鎮上算不得太大的,無非是中等規模罷了。但是到現在,反倒是本地最大的機坊——並非是他實現了超越同儕的擴建,甚至他如今的規模比之當初還是縮小了的,奈何其他比他更大的機坊在這連年的兵禍之下不是破產了,就是家破人亡了,結果他卻是莫名其妙的脫穎而出了。
機坊的工坊說不上破敗,但也總透著一股子雜亂的味道,數人在機坊主的引領下進了大門,先不看什麼原料儲備,直接就進了工坊。
步入其間,紡車運作,後面更有織綢機在那裡運作著,將絲線織就成為光滑的絲綢。此間,皆是女工在那裡勞動著,為首的那商賈看了看,卻轉過頭問向他這個熟識:“為何不用水轉大紡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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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既出,隨行眾人無不是將視線重新投諸在那些手搖、腳踏的小紡車上面,唯有那機坊主倒是略顯得有些尷尬了。
其實早在南宋時中國就已經出現了水力紡車,是為水轉大紡車。這是一種利用水力作為動力的機械,根據史料和書籍記載,約莫長九米、高2。7米,用兩條皮繩傳動使32枚紗錠運轉,每車每天可加拈麻紗100斤。
這樣的水力機械論起工作效率絕對可以把那些手搖的、腳踏的甩出八條街出去,奈何此間卻根本看不到這個,反倒是一堆家用型的紡車在這裡大行其道。
“哎。”未語,嘆息竟先出口。機坊主搖著頭,便將眾人領到了一處庫房,開啟大門,陽光吹拂了塵埃,所見之處,竟是不少的零件堆放在那裡,顯然是拆卸過的。細看去,有的上面有些燒焦的痕跡,有的則沒有,無非是沒有地方將這些支起來才會進行拆分的。
“並非是在下不想用這水轉大紡車的,實在是一來盤不下臨江的地段,二來則是就算盤下了地,建起了廠房,女工、蠶絲,好些東西也都是問題。而且,這些都是在我家做了多年的,鄉里鄉親的,總不好把人家都清退了吧。”
這些都是現實問題,機坊主一臉的苦相。倒是這話聽來,那為首的商賈卻是哈哈大笑了起來:“若說別的什麼或許還差著,但是有陳撫軍在,這不過是些許小事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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