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嘆了一聲,錢謙益卻無半點兒疲憊,有的反倒更多還是面上的紅潤,因亢奮而起的紅潤。
“這幾年,國朝總算是緩過些勁兒來,不復韃子剛入關時被按在地上毒打的那般情狀。那位西寧王,老夫是沒有親見過的,但是大木卻是老夫親眼看著成長起來的,如今更有那陳竟成,雖是沒有什麼功名,但卻是身負難得的才具。國朝,中興有望啊!”
話至此,已是老淚縱橫。多年的忍辱負重,總算是看到了希望,卻也不由得錢謙益稍顯失態。
“學生記得,牧翁曾見過那陳竟成?”
“正是,永曆五年時,他特特從福建趕來,與老夫商議楸枰三局的事情。”
回想起那段舊事,錢謙益卻似乎從中看出了一些端倪來。當年,陳凱對於楸枰三局的態度大致是肯定的,但是一再強調要加強東南明軍,確切的說是鄭氏集團的實力。錢謙益當時也確實是這麼做了——聯絡貨源和傾銷的渠道,變賣收藏和產業以襄贊軍需。就他看來,陳凱是有私心的,而這個私心與他正是不謀而合,才有了合作的基礎。可是現在回頭再看,卻好像是陳凱已經預料到了楸枰三局的不順遂,以及鄭成功和李定國在閩粵兩省的努力,著實讓人費解。
“或許是我想多了,子不語怪力亂神,這世上怎麼會有未卜先知的人。”
心中如是想了,也不過是轉瞬間的事情。面上沒有絲毫流露,錢謙益只是就著黃宗羲的興致繼續說了下去:“與陳竟成詳談數日,此子的見解,頗有值得深思之處。老夫當時也很驚奇,驚奇一個童生竟會有這般的才具。等到此子啟程返回福建了,老夫亦是與河東君言及:陳凱此子,絕非是池中之物,遲早是要翻雲覆雨的。現在看來,可不是掀起了滔天的巨浪!”
“牧翁目光如炬,學生佩服。”
如今的局勢,雖說依舊是清廷控制著中國大半的省份,尤其是最為菁華的江浙,依舊是牢牢的掌握在清軍的手裡面,但是兩個省轉瞬間就收復了,清廷不光是丟了兩個省的地盤,更是損失了大量的有生力量。戰局,已經不復是明軍總體死守、偶爾反擊,清軍佔據主動的過往了,或許還會出現一些僵持,但是情勢的轉好,以及對全國抗清運動都將有著極大的鼓舞。
相談間,二人又提及了一些關於他們認識的那等心向明廷計程車人們對此的振奮。越是這麼聊下去,就越是覺得形勢一片大好,收復更多的失地已經只是時間的問題云云。興奮之處,甚至免不得要讓院中把風的柳如是弄些酒菜過來,暢飲一番,賦詩幾首,方才能宣洩胸中的豪情。
酒菜,很快就上來了,二人對飲,亦是一番暢快。但是斟酌了幾杯過後,黃宗羲卻不擴音及了一些事情來,當即便引起了錢謙益的深思。
“牧翁,大前年,西寧王轉戰廣西、湖廣,素來都是與那位秦王殿下配合的。這兩年,到好像是老死不相往來了似的,全心全意的要和國姓聯手,就連去年進攻肇慶失敗了,也沒有因此而改弦更張,依舊是要進攻廣東,最多也就是換條路徑罷了……”
黃宗羲的言下之意,錢謙益當然明白,當初姚志卓回來時就曾與他提過貴陽親王府的奢華與安龍行在的殘破之間的對比。孫可望似有不臣之心,而郭之奇、連城璧等人開始好像連帶著李定國也不太搭理的,可是到了去年,卻是傾盡全力的從旁協助,態度如此轉變,對於他這等久沐黨爭之人,已經不是什麼蛛絲馬跡那麼簡單了,實在是明明白白的擺在他的眼前。
孫李不和,所以李鄭聯手。朝中、軍中,現在是秦藩和保皇的李定國派、鄭氏集團之間互相制衡。若是在朝中,錢謙益或許還會覺得這裡面是有上下其手的餘地在的,可是身在江南,對於偏居於大西南的明廷,他卻只能感受到也許內訌在即的擔憂,別無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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隊,怎麼站,這其實根本不用考慮。問題是在於,當前的大好形勢,若是被內訌耽誤了,錢謙益總覺得這對於他的洗白是存在著不小的影響的。但是,楸枰三局乃是他後半生的心血所繫,而現在的情況,戰略或許還有機會成行,可是問題在於雙方的矛盾,以及永曆朝廷那邊的處境,卻是不由得他不去深思的問題了。
“也許,不能再把全部希望都寄託在那位秦王殿下的身上了。”
思前想後,錢謙益從來不是傻子,如是說來,顯然是已經有了極大的改變了。但若是想要讓他直接說出廢止楸枰三局的話來,卻也並不現實,至少就現在看來,沒了孫屠戶,還有李屠戶,李定國的大軍北上江西,然後順江而下與鄭成功匯合,乍看上去,似乎勝算好像比之前的計劃還要大上一些。
“梨洲,可能這一遭,還需要令弟往金華走上一遭。”
近期,卻是沒有什麼由頭去金華。不過,當年舟山之戰,錢謙益就請黃宗羲的弟弟黃宗炎代為前往金華,去勸說金華總兵馬進寶反正。結果嘛,自然是馬進寶敷衍了事,並且在舟山失陷後跑到溫州三盤狠狠的踩了魯監國朝一腳。
馬進寶其人,本就是流寇出身,對於明廷沒有一絲一毫的忠誠可言。奈何,錢謙益對其人卻是份外看好,黃宗羲不太理解,但也是把話應了下來。只是這時候,錢謙益腦海裡面想著的,卻是更多的似乎可以勸說的人物,比如江西巡撫蔡士英、比如浙江提督田雄、比如定海總兵張傑,等等等等。
“對了,這事情,須得與大木商量好了。另外,協調西寧王和大木的兩支大軍的工作,陳凱應該也可以勝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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