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罷,張名振、張煌言、劉孔昭以及帳下眾將領即肅冠整衣,與誠意伯等一道,在香案後齊齊跪下,朝著南京明孝陵方向拜了幾拜,按照禮制誦讀祭文,直言清軍圖謀大明江山,百姓生靈塗炭,他們今番奮起反擊,請求皇明列祖列宗庇佑,好早日驅除韃虜,待到一切塵埃落定,再祭先靈云云。
這是最正常,也最為附和當前情勢的祭文。遙祭過後,設醮三日,至臨行時,張名振在桌上揮毫潑墨,賦詩以壯。
“予以接濟秦藩,師泊金山,遙拜孝陵,有感而賦。
十年橫海一孤臣,佳氣鐘山望裡真。
鶉首義旗方出楚,燕雲羽檄已通閩。
王師枹鼓心肝噎,父老壺漿涕淚親。
南望孝陵兵縞素,看會大纛纛龍津。
甲午年孟春月,定西侯張名振同誠意伯題並書。”
胸中有感,有感而發,張名振不假思索,急筆寫就,張煌言、劉孔昭等人湊上前來,細細看去。其中既寫明瞭他們是為接應秦藩大軍而自福建出發,又提到了南直隸的民心可用,正應了此情此景。
為此,張煌言就著張名振詩中之韻和詩六首,其中如“千屯烽燧聯吳楚,萬舳波濤下浙閩”、“烽靖三湘先得蜀,瘴消五嶺復通閩”、“上游誰擁龍驤節,日轂親扶出漢津”等句亦是形象地闡明瞭此次深入長江的戰略意圖。
“或許還需要些時日秦藩大軍才能趕到,咱們且先回去,拔了崇明城也好在此長期駐紮。”
三人之中,張名振是軍事統帥,張煌言為監軍,而劉孔昭則僅僅是本地的嚮導外加聯絡人。一路西進,在此更是駐紮了三日,見不到西南明軍前來匯合,倒是清軍這段時間肯定不會閒下來。他要為大軍的安全負責,回返崇明亦不失為良策。況且,從奉命出發時他們就早已預料了,兩地相隔萬里,想要一次就撞上了,談何容易。
果不出張名振所料,這期間,清江南江西總督馬國柱同駐南京的滿、漢官員會商後,緊急派出了清廷派駐江南協防的漢軍旗兵的統帥漢軍提督管效忠領兵由浦口、六合增援儀真、瓜州。同時,由阿思哈哈番尼堪領兵由龍潭救鎮江。
結果,明軍早在清軍到達之前就已經回舟東下。回軍途中,明軍與尾追而來的張祿。王璟所部清軍先後戰於顧四房溝、福山、白茆等處,據當時正在江陰候試的《明季北略》作者計六奇在江陰北門親眼目睹,明軍水師蔽江而下,炮聲此起彼伏,如霹靂震,觀者人人面有懼色。
到了鎮江時,由錢謙益、柳如是夫婦出資,由仁武伯姚志卓及其部將張起芬統領的五百義軍亦前來與其匯合。舟師順流而下,很快便回到了崇明島。
“大軍暫作休整,修正結束,力爭一戰奪取崇明。”
這時代,崇明還並非是一島,而是由長江口的一眾沙洲所組成的群島。崇明城乃是一座縣城,位於崇明諸沙之一的長沙之上,也就是後世崇明縣治的所在地。
明軍至此,張名振和張煌言便有了長期駐紮的打算,但是想要長期駐紮,且維持著這支大軍,首先便要有充足的糧草。現階段,他們的糧草幾乎都仰賴於福建的供給,南直隸的抗清義士們倒也籌集了一些,但是對比這四百多艘戰船以及數千的大軍而言,也實在是顯得杯水車薪了。
為此,張煌言決定在崇明屯田。明軍將清軍圍困在縣城後,其實際上就已經開始為此準備了,崇明產米之鄉皆在平洋山前東、西阜沙,此間皆已為明軍控制。用清廷留下的檔案中記述的那般:“築圩耕種,近城十里之外,賊眾充斥。百姓菜色相望,饑饉難支。為我用者懨懨待斃,為賊用者欣欣向榮。”
一如在上海、在金山那般,明軍在崇明同樣得到了百姓的擁護。民心如斯,只待休整數日,大軍便再度展開了對崇明城的全面圍攻。只是這一次,一戰打下來,城池不光是沒有拿下,反倒是就連姚志卓也沒於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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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叫我如何向牧翁交代!”
“子求確是竭盡全力了,奈何所部成軍日短,尤是子求在兵敗之際尚且親身鼓舞士氣,可也無力回了。”
姚志卓的仁武伯是魯監國冊封的,當年張煌言在四明山立寨時,姚志卓則在目山組織義軍抗清。雙方在跟腳上差別不大,一旦相見也甚是親近,豈料只此一戰,姚志卓麾下那支剛剛組建起來的義軍就被清軍當面擊破,連帶著姚志卓被殺、張起芬被俘,他們連使以救援的機會也無。
兵敗,且折了大將。明軍士氣低落,已不能再戰。張名振眼見於此,圍城繼續,另外由著張煌言繼續在崇明組織屯田。就這麼一直到了三月,憑藉著南直隸的抗清人士送來的情報,張名振找準了機會,直接北上突襲揚州府東南角的呂四場得手,擊敗防守清軍,繳獲大河營守備印,就此才總算是重振了士氣。
三月初六,張名振突襲得手,藉著勝利重振了大軍計程車氣,到了三月二十九的時候,張名振、張煌言等再度率領水師進入長江,四月初五,上鎮江,焚閘,至儀真,向當地鹽商所要錢糧以供大軍使用,結果鹽商合議後決定不給,張名振一怒之下便將儀真的六百多艘鹽船盡數焚燬,隨後在馬國柱慌里慌張的調兵遣將之際,重新撤回到了崇明。
這已經是張名振和張煌言第二次進入長江了,時間很短,但依舊沒有等來關於西南明軍的任何訊息。
起來,此番出兵,經濟意義遠大於戰略意義,他們這支艦隊在崇明已經呆了整整半年了,耗用糧草甚為巨大。而張煌言在崇明的屯田也不可能違背自然規律,不到夏是絕對不可能收穫的。可是問題在於,他們手裡的糧草已經撐不到那個時候了,若是能夠獲取到這批錢糧還好,現在就只能另尋他法了。
“侯爺,我部糧草匱乏,軍士的戰鬥力也遠不及國姓的本部兵馬。為今之計,還是要想要國姓求援,如此,咱們才能在南直隸造起更大的聲勢來。”
張煌言如此來,張名振又哪裡不懂。可是此番出征,他本就有著擺脫鄭氏集團控制的打算,不為別的,魯王對他有知遇之恩,光是這份恩義他自覺著就要維繫住軍隊的獨立性,藉此讓鄭成功這個受過隆武帝優厚待遇的“準駙馬”投鼠忌器。
奈何,鄭成功又哪裡是好相與的。與他們一同南下的平夷侯周鶴芝、英義伯阮駿等將帥現在都已經徹底納入了鄭氏集團的戰鬥序列,成為了鄭成功麾下能夠直接指揮的軍事將領。現如今,他們的苦苦支撐其實也是不存在任何意義的,因為糧草握在了鄭成功的手裡面,不火藥什麼的全部來自於福建和廣東,只要糧船晚來些時日,他們就要面臨著大軍在飢餓中分崩離析的危險。
“先去趟溫州,買幾船糧食回來再。”
話雖如此,可是嘆了口氣過後,張名振卻還是認同了張煌言的建議,準備順路回一趟福建,向鄭成功請求一支援軍北上,協助他們展開對南直隸的攻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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