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察的艦隊起航,自珠江順流而下,陳凱眺望遠處,心裡面的石頭算是落下了些許。旁的不說,起碼第一批次的那兩三萬四衛軍戶算是脫離了險地,可是一旦想到城裡面還有幾十萬的人口,剛剛落下些許的心就重新懸了起來。
“時間不多了,距離天亮,大概還就剩下一個時辰不到的時間。”
陳凱不是不想更早的發動,奈何清軍炮擊城牆不正式開始,他就沒辦法說服吳文獻和殷志榮,繞不過他們,被杜永和插手其間,就更別想做成了事情。
掐在這個時候,吳文獻和殷志榮根本沒有反應的時間,因為所有人都明白,天一亮,終究會有個結果。到時候,若是清軍殺進了城,他們就連點籌碼也沒有了,除了倉皇而退就只能倉皇而退,哪裡像現在這般還可以交換到如此優厚的待遇。
現如今,杜永和被矇在鼓裡,陳凱就可以不受掣肘的把事情開展起來。但是,萬事有利皆有弊,留給他的時間太過於緊張,必須用最快的速度把事情做起來,才能確保更多的百姓獲救。
“快,讓那些吏員、衙役、鄉老、里正們都聽好了指揮,越亂越耽誤時間。”
整個撤離路線,廣州城是起點,香港島是終點,至於潮州則是一切完成之後的事情了,暫且可以不用考慮。這其中,廣州城南,珠江之上的河南島和零丁洋上的南沙島媽祖廟,陳凱也安排了人手,作為中轉站。
為此,陳凱串聯了廣州知府和南海、番禺兩縣的知縣,他們動用行政體系,憑藉著吏員、衙役、鄉老、里正的組織鏈條來組織百姓撤離。
除此之外,陳凱帶了大批的潮州吏員和衙役,他們一分為三,有的在香港島等待安置人員,有的在南沙媽祖廟的中轉站負責調配中轉,其他的則不是在河南島上,就是在此地協助組織百姓前進,一切都是在香港島上培訓過的,他們也都是各縣抽調上來的幹員,但是實際效果能夠達到什麼地步,陳凱的心裡面卻根本沒有半點兒底氣。
四座城門敞開,大批的百姓在這些“基層行政官員”們的帶領下緩緩的向著城南碼頭行進,哭鬧聲此起彼伏,完全不似那些軍戶般壓抑著、沉默著、即便是悲傷哭泣也都壓低了聲音,唯恐讓那些毅然留在城內與清軍決一死戰的親人們分神。
百姓們還在緩緩的行進,不時的,就會有城南坊巷的百姓和舊城坊巷的百姓在路上因佇列的先後而鬧出些是非來,這時候便會有廣州本地的官吏以及陳凱帶來的潮州官吏來協調,總要確保道路的通暢。
人群還在移動著,時間也在不斷的推移著,最早的一批已經抵達了碼頭。碼頭上,大船小船的早已準備妥當,依舊是以著坊巷為單位,按照指揮分批上船。
先是大船,湊夠了一批便起航而去,隨後是小船,但是小船卻並沒有順利而下,而是劃到了珠江上的河南島上就停了下來,將百姓暫且放在那裡,回頭就繼續到碼頭去運載百姓。
尚可喜自路上來,珠江可以作為遮蔽,但是船隻數量不足以將百姓持續不斷的運往香港,甚至是運往南沙的媽祖廟也做不到。
既然如此,陳凱乾脆大小船隻分開,大的能夠運載的百姓比較多,就直接前往中轉站或是目的地,小的則有好調頭的長處,儘快將百姓運到江心洲上,既可以緩解碼頭的壓力,而且還能做上一層保險——即便是清軍真的殺過來了,船都在陳凱手裡,他們也只能望江興嘆。
不過,廣州城外的艦船皆是民船,大大小小,各有不一,而且由於圍城的緣故,很多走海貿的大船已經離開了此地,倒是那些能承載百來人以及承載數十人乃至是十數人的小船卻顯得更多。
小船在廣州城南西面的上游地區來往,大船則在下游將百姓直接運走。河南島的中轉站作用形成,但是很多發現無法立刻遠離險地的百姓卻很快就鬧將了起來,甚至更有些要奪船遠遁。
“誰敢不聽指揮,就把誰扔回城裡,給韃子殺!”
遠處的碼頭上,一個軍官拔刀怒喝,剛剛還在叫嚷著的幾個婦孺當即就嚇得倒退了數步,吱吱嗚嗚的再不敢吵鬧。可是就在這時,同坊巷的幾個丁壯卻大鬧了起來,一力要求將他們直接送走,不在島上中轉。
丁壯們鬧得興起,整塊區域的人員移動都受了阻礙。眼見於此,軍官大喝一聲,一刀便將一個帶頭的丁壯的腦袋砍了下來,隨後持著沾滿了血腰刀,怒目而視。
“哪個不聽命令的,就跟這廝一個下場!”
越來越多的水師將士開始聚集,城裡面的百姓,哪見過這等場面,驚聲尖叫著一陣子,很快就被同行的里正以及不遠處跑來的衙役們控制,按部就班的登上了小船,那還敢有半分的違逆。
首級被吊了起來,以為後來者戒,訊息很快就送到了陳凱那裡,知會了一句確保秩序,就再沒說些什麼。
人員還在不斷的南行,比之碼頭,陳凱更關注的還是城門那裡。他早前已經知會了那幾個地方官,讓百姓不得攜帶超過一個包袱的家當,因為船上物件越多,人能夠承載的就越少,可是到了那裡,很多百姓還是攜帶著一大堆家當,甚至還有不少乾脆駕著大車、推著小車,如逃荒一般,似乎都恨不得把拉車的牲口都一起裝上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