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個槍頭鍛打完畢,休息片刻,打磨和開刃的工序還在進行之中的時候,鐵匠們便開始了下一輪的鍛打。陳凱坐在公事房中,約莫的估算了一下打鐵聲停止的大概時間,嘴角不自覺的微微上翹。
時間飛一般消逝,轉眼已是午飯時分,陳凱照例到伙房視察,看著工匠們領取飯食。今天依舊是雜糧飯,依舊是醃菜,依舊是青菜蝦皮湯,但另一個菜不復是昨日的普寧豆醬炒麻葉,而是換成了熱騰騰的紅燒豆腐。據說伙房剛剛和城裡的一家豆腐坊達成了“戰略合作伙伴關係”,所以往後用豆腐做的菜估計隔三差五就會來一道,弄不好可能天天都得有也說不定。
陳凱在旁視察,領取飯食的工匠和雜役們紛紛對其行禮。雜役還好,無非是就是那些搬搬扛扛的體力活,勞動量變化不大,但是那些工匠們在陳凱的新工作方法之下,卻顯得要比平日裡疲憊不少。只是這份疲憊之中,卻也隱隱有著一絲絲的興奮。
根據王富貴的報告,一上午的時間,三個鐵匠小組各自鍛打了三個槍頭,其中有六個完成了打磨和開刃,並且交給木匠來安裝槍桿和紅纓。剩下的三個都是臨近午飯時分才匆匆打出來的,打磨和開刃的工序都留在了下午。
能看到成功的希望,這等狀態是陳凱樂於見得的,看著工匠們領取了飯食,甚至領取得早的已經開始續碗了,陳凱確認了續碗制度的有效執行,才回返公事房去吃他那份已經有些涼了的午餐。
吃過了午飯,稍加休息片刻,廠區的交響曲就再度響起。陳凱出了公事房,轉身就進到了老鼠鬚子辦公的武庫,隨即對其問道:“蔡先生,上個月的月錢該是今天發放吧。”
“回稟參軍,照例是昨天送來,查過了個人在上個月的工作,酌情扣除一些,到今天也該發放了。”
老鼠鬚子口中的扣除,除了工作沒有完成、損壞工具等原因以外,其中也少不了貪汙,尤二剋扣工匠月錢就是在此,且以此下手的。
“把處罰記錄拿來。”
老鼠鬚子聞言便從書案上翻出了一本,雙手遞給了陳凱。陳凱細細翻看了一遍,繼而對老鼠鬚子說道:“上個月的罰銀全免了。”
“是,小人這就去傾銀店把每一份銀子都換出來。”
銀兩不同金屬貨幣和紙幣是有表明數額的,古人找錢,往往不是用銅錢就是將銀子剪出合適的重量出來。正因為如此,熔鑄銀錠的傾銀店就有了存在的空間,他們將散碎銀子熔鑄成銀錠,也將大錠的銀子熔鑄成更加容易花銷的小錠,收取火耗和人工,以此為生。當然其中也有些手段,比如往銀子裡摻加鉛、銅之類的金屬,甚至據說還有正錠整錠造假的,與後世偽造假幣可謂是有異曲同工之處。
說著,老鼠鬚子就要拿發下來的那一錠錠銀子往外走,陳凱看了他一眼,於是便叫了他一聲。
“蔡先生。”
“小人在。”
老鼠鬚子回身行禮,陳凱看了看這個賬房,繼而對其說道:“蔡先生既要管著賬目,還承擔了一部分看管之責,在這軍器工坊也當了半個家,一個賬房的月錢確是少了。本官尋思著,等這批武器製造完畢,便向國姓爺那邊提議給蔡先生漲些月俸,以為嘉勉。”
天上掉下來的胡蘿蔔直接將老鼠鬚子砸了個一蒙,只見此人連忙拜倒在地,一口一個知遇之恩、體恤之情,把陳凱說得像是他的再生父母似的。然則陳凱此舉卻並不僅僅是拉攏,至少在決定如此之前,他甚至根本就沒有想過拉攏這個慣會看風向的傢伙的事情。
“本官提攜是其一,蔡先生也要潔身自好,勉力而為。現在國姓爺初起,等日後收復的失地多了,總要提拔些追隨久了的老人兒,到那時就不只是漲些月俸的小事情了,說不好縣尊、主簿什麼的也並非不可想象。”
說罷,陳凱便笑著離開了武庫,只留下了老鼠鬚子目瞪口呆了半晌,最後還是靠著自扇了一個大嘴巴才緩過勁兒來。
陳凱剛剛說的那些,都是人之常情,他雖只是個賬房,但也識文字、會算數,比起那些大字不識一個的文盲是有著天然優勢的。更何況,他趕的這個時候亦是極好的,若是鄭成功真的能夠崛起,機會總是會有的,差的無非是自身努力以及上司的賞識。
老鼠鬚子那一對小眼兒滴流亂轉,很快就意識到了陳凱的言下之意為何,當即便是一身的冷汗。
這時候,陳凱早已離開了小院。老鼠鬚子擦了把汗,也連忙收拾了那些大錠的銀子,又找了柯宸梅派人“護送”他前往傾銀店去將銀子兌成適合發放的重量,總要趕在陳凱發工錢之前將事情辦妥。
一下午的時間,陳凱依舊是在公事房裡面獨坐。廠區裡的響動一如上午那般,若非是天氣漸涼、天色漸暗,只怕會有人以為是上午又重來了一遍。
與上午一樣,鍛打出來的鐵槍頭依舊是每小組各三個,最快的是原本就是兩個鐵匠的那一組,最慢的湯全有那組也是趕在晚點名前就已經完工了。但是,打磨和開刃的工作由於有別於前,是從吃過午飯就開始的,所以一共前後打磨、開刃出了九個槍頭,效率得到了大幅度的提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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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18杆長槍的任務依舊沒有完成,甚至就連拿18個槍頭也不算是徹底完工的,但是18個這個數字卻已經達成。待到晚點名的時候,首先便對這些工匠做出了高度的評價。
“我等祖輩相傳,也沒有想到過用分工的辦法。都是參軍的方法好,否則我等只怕是連做夢都不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