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識崇拜,再加上權力崇拜。
且不說知識、見識以及閱歷,單單是科舉,舉人、進士,尤其是後者便可以做官,官與民便是天壤之別。即便沒能考中舉人、進士,一個生員也可以與縣太爺這等“百里侯”坐而論道,豈是尋常人能夠企及的。
再者說了,士大夫之間處於階級利益的同氣連枝,一句話往往就能夠決定一戶普通人家的命運,甚至如江浙的復社更是到了干涉地方行政的地步,於普通百姓就更是難以想象的了。
放在今時今日,明清雙方都在拉攏士心,科舉考試,即便是童生、秀才都可以直接授官。甚至不說別的,只說明末清初的記載,讀書人被殺的比例也遠遠小於尋常百姓,當是個安全一些的身份。
而站在林家兄弟的角度來看,能夠在一個讀書人落難時相助,雖說並不一定能夠獲益,但也總有機會藉此改變命運,這項投資的收益率實在驚人。更何況,據說當年鄭芝龍受撫之前與福建明軍大大出手的時候,也幹過給路遇的讀書人贈送趕考的盤纏的事情。那等海上霸主尚且如此,他們這般,也是無可厚非。
一手反客為主,陳凱實現了從不速之客到貴客的轉變。有了這層關係,林家兄弟愈加的恭敬起來,也愈加的拘謹起來,倒是陳凱,在稍微顯示了“身份”之後,便完全是一副不拘小節的架勢,很是贏得了兄弟二人的好感。除了這身原始人的造型有些彆扭以外,總體上氣氛還很是融洽的。
“陳先生若是不嫌棄,暫且穿上我二人的衣衫。”
“就是就是,讀書人的體面還是要的啊。”
兄弟二人說著就開始脫衣服,倒是林德孝的這句話惹了他哥哥瞪了一眼,而後者則吐了下舌頭,滿臉的無辜,甚是有意思。
“這怎麼可以,賢伯仲一飯之恩未報,若是害得賢伯仲受了涼,在下實在於心不忍,不可,不可。”
陳凱推託,弟弟有些猶豫,而哥哥卻已然把衣衫脫了下來,直接罩在了陳凱的身上。眼見於此,林德孝也連忙把褲子脫下來,說什麼也要遞在陳凱的手上。
“陳先生還是穿上吧,先生是讀書人,不比我二人常在山林中打獵,粗生粗養的,不怕涼的。”
“就是,就是。”
原始人的打扮也確實讓陳凱有夠彆扭,以至於這半天他對那領蓑衣很是產生了些感情。不過這幅打扮畢竟不能長久,總要換上些正常些的服飾。只是誠惠於新社會的營養攝入,林家兄弟的衣服穿在身上,分明是小了一號。
“那就多謝賢伯仲了。”說罷,陳凱便是一禮,倒是引得二人對他的拘禮的些許不滿。
再度坐定,收拾過的野雞也烤得讓人食指大動。三人就著竹筒飯,便開始稀里嘩啦的吃了起來,饒是陳凱不斷的謙讓,那隻雞他也吃了將近一半,其他的則大多是被他推給了林德孝,否則弄不好這隻烤野雞都要被他消滅了。
除了昨天的那頓酒,還是喝得多、吃得少,陳凱將近是一天一夜未進食了,早已是餓得發慌。此刻風捲殘雲,肚子裡有了食物,心也安下了許多。不過現在卻並不是一飽、一倒兒的時候,想要活下去,還需要做更多的事情。
“剛剛聽賢伯仲說起的那個車任重,到底是何許人也?”
山坳小村的兇手很可能是這個車任重的手下,陳凱說到此事,那兩兄弟先是一愣,隨即便是兩聲嘆息合而為一。
“不瞞陳先生,那車任重本是紅頭賊,在咱們潮州無惡不作。後來受了撫,出任總兵官,把府城弄得那是一個烏煙瘴氣。等到去年韃子兵從福建殺過來,那廝就降了韃子,照舊做那總兵官。在下猜測是此人,主要還是那廝前些時日派兵佔了分水關,這裡離分水關又算不得太遠……”
潮州?
去年韃子兵從福建殺過來?
這兩個資訊點比起什麼紅頭賊、什麼潮州總兵可更加讓陳凱關注。果然這裡是潮州,怪不得這兄弟二人是說潮汕方言的。至於去年……
“去年韃子兵從福建殺進廣東,是故興平伯高傑的部將,原徐州鎮總兵官,現任韃子廣東提督的李成棟領兵的?”
清軍從福建進入廣東,依著陳凱的記憶,好像有名的也就是李成棟席捲廣東,滅了紹武朝廷的那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