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緣昏黃的燈光落下,照亮了牆角枝葉豐茂的灌木叢,像是突然多了一面放大鏡,把棕黑枝幹上粗糙又尖銳的紋理全都暴露在陸語眼前。
她今天穿了條呢子衛衣裙,及膝的長度,給爬窗增加了不少的難度。晃晃悠悠地踩著凳子坐上窗臺,後背已然布滿了細細密密的汗珠。
陸語用袖口包住掌心,防止手滑摔落。右腿往半空中伸了兩下,最終還是哆嗦著收回。
她深呼吸平定情緒,抱著頂多斷腿摔不死的決心給自己做思想準備。
剛想一鼓作氣閉眼往下縱躍,耳畔傳來輕蔑的笑意,毫不掩飾。
她唰地睜眼,貌美的少年從不遠處的銀杏樹下走出來,抱胸的手臂解開,揣進口袋裡。
樹幹少了壓迫,反向輕彈,黃葉輕扇似的紛紛飄落。
忽視溫澤看好戲的表情,就是一副落葉美人圖。
牆角的灌木叢和銀杏林之間只有一條紅磚鋪就的羊腸小道,根據陸語粗略的判斷,兩人之間的直線距離不足五米。
而她在剛才的攀爬過程一直沒有看到有人經過,否則怎麼也不會鋌而走險選擇爬窗這一條路。
也就是說,溫澤已經在樹葉的遮掩下看了她很久的笑話了。
他雙手插兜,半幹的頭發在月光下晶晶亮亮。要是被汐汐看見了,免不了酸腐地誇兩句,“啊!沐浴聖光而來的阿波羅啊!”
而陸語此時只覺得他像吸走月華的鬼怪,看他朝自己的方向走來,竟然一點也提不起獲救的喜悅。
這個學弟,對她的印象很不好。
“學姐,你坐在窗臺上,看月亮呢?”
見了有幾次面,這還是陸語第一回見他露出除了嘲諷和漠然之外的表情。
雙手插兜,桃花眼半闔,彎成新月的模樣。
陸語握住窗鎖的手指仍在打顫,面上卻依舊含笑答道:“可不是,今晚的月色真美。”
輸人不輸陣,談判要義。你可以不自信,但一定要讓甲方覺得你成竹在胸。
溫澤煞有其事地點了點頭,“能不能勞煩學姐幫我把頭巾取一下?就在你身後的抽屜下。”
好一副清澈靈透的嗓子,怎麼就配了這麼一張欠打的臉。
陸語微眯眸子,欣然答應。
她屈起腿,後背靠著窗戶,雙腿淩空轉了個圈,把鞋面也抵在窗臺上。
唯一扣住支撐物的手指因為長時間的高度緊張布了一層冷汗,陸語一不留神手滑,險些從視窗摔落,也不顧得什麼形象,匆忙抱住內外玻璃面,增大摩擦力。
她驚魂未定,胸口劇烈起伏,喘著粗氣。
見狀,溫澤往前邁了一大步,長腿輕松地邁過豐茂的灌木叢,昂貴的鞋面踩在鏽跡斑斑的排水蓋上,因為擠壓異形傳出嘎吱聲響。
他朝陸語伸出了手,聲調是一貫的冷漠,“下來。”
陸語怔忪一瞬,如此生死攸關的關鍵時刻,她的視線居然凝滯在溫澤的手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