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末,宋家出殯,宋老先生的無數弟子從全天下各個地方趕來,數以萬計學子在宋老先生歸去的路上痛苦流涕,無數文人墨客寫的祭文像雪花一樣飛向宋家。
老先生一生有無數弟子,可入室弟子卻只有宋家幾個小輩,還有楚雲暖、趙毓璟,以及相里音翊流。
相里音翊流出生南楚,是南楚第一代大神官後人,相里一族一直主持南楚的祭祀典禮,換句話來說,相里一族就相當於大齊的國師府。大齊素來不信神鬼,國師府空虛多年,而南楚不同,南楚人信仰天地萬物,祭祀對於他們來說如同生命。
相里音翊流是相里一族這一代長子,在聖賢書院學成後回國繼任大神官之位,是南楚最年輕的大神官。算起來,他比楚雲暖離開葉良城的時間要早,大概有十年了。
楚雲暖對於相里音翊流的印象一直停留,在小時候他裝神弄鬼,還喜歡拉著她一起跳祭祀之舞上,十年後再見,她都有些認不出他來了。
他閒適而高遠,眼神似帶著笑意,面如冠玉,劍眉朗目。一身雪白的直襟長袍,腰束月白祥雲紋的寬腰帶,其上只掛了一條形狀怪異的絲絛。烏髮用一根銀絲帶隨意綁著,沒有束冠,額前有幾縷髮絲被風吹散,和那銀絲帶一起交織飛舞,似九天之上來的仙人。
相里音翊流一收到訊息之後就趕來了,一路上跑死了三匹馬兒才到達的葉良城,他眼下還有很明顯的鴉青色。他打起精神,在先生墳前取琴彈奏了一支歸魂曲。
琴聲空靈,似從九天之上傳來,如同九州絕唱,響徹天地之間。
從相里音翎流琴聲裡,她能聽出跟很濃烈的情緒,有悲傷,有懷念,也有感激。楚雲暖一顆心跟著他錚錚琴聲或高或低的起伏著,慷慨激昂處甚至還留下眼淚來,她想這就是所謂的琴魂吧。
宋老先生下葬後,熙熙攘攘的人群漸漸退去,只留下宋家人還有老先生的親傳弟子,一群人回了宋家。傳世百年的聖賢書院如今只剩下一個空殼,往日裡琅琅書聲不見,同樣的景緻,落在眼裡顯得格外蕭條。
相里音翎流不止一次問過先生的死因,這對於他來說實在是太驚訝了,畢竟先生半年前還給他寫了一封回信。宋家人總是三緘其口,最後只是告訴他,先生是為了宋家子孫繁榮昌盛而死。
話說到這裡,他也不好再問。
宋曄是長房長孫,這時候正在大門前送走前來弔唁的客人,相里音翎流只能由宋昉招待了,宋昉帶著他去早就他準備的院子而去。兩人一路上走走停停,說了很多這些年的事情,一時間都叫兩人有些感慨。
這時候相里音翎流看到一個身帶半孝的女子從花園那頭過來,宋家子孫全孝,只有他們這些弟子身帶半孝,老先生一生只有一個女弟子,那麼她應當就是楚雲暖了。
楚雲暖一邊走一邊和秋芷說話,秋芷在那個跟她報告著迦葉寺情況,春熙兩人已經順利潛入裡面,迦葉寺果然水很深,過了這麼久,春熙他們也沒有查到實質性的訊息。但有一點可以確認,宋茜雪的確被困迦葉寺。
兩人漸漸走近了,相里音翎流看到楚雲暖的容貌後頓時大驚失色,“攝政王!”
宋昉若有所思。
楚雲暖抬頭一見兩位,立刻上前,“二位師兄回來的可真快,有沒有看見趙毓璟?”
宋昉回答道,“瑞親王比我們離開的早,竟沒有回來?”
相里音翎流的腦子還有些蒙,這是小師妹,可她的臉模樣怎麼攝政王李世均這麼像,難怪他在南楚時看攝政王格外眼熟,原來竟是因為小師妹。頓時,相里音翎流心中有了一個猜測,“安寧?”
楚雲暖從來沒有否認過自己就是安平郡主,可她也不想承認自己的身份,她只是說道,“四師兄,這裡是南楚,只有楚雲暖,沒有安寧郡主。”
宋昉看著這一幕,隱隱約約想到些什麼。三人往花園而去,楚雲暖跟宋昉說起了自己的身世,大抵就是告訴宋昉,她和雲揚的生父是南楚攝政王。
宋昉這時候總算有些明白,楚雲暖為何要他教導雲揚一些帝王之術了,南楚情勢詭譎,女帝李璃茉孤身作戰,李世均長子無能……楚雲揚的身份很可能會暴露,最後勢必會回到南楚,與其在那時讓楚雲揚手忙腳亂,還不如趁早做好準備。
宋昉有時候真的是佩服楚雲暖深謀遠慮、運籌帷幄的本事。
楚雲暖向相里音翎流問起南楚的事情,當然她最想問的還是攝政王府的事情,當年她借錦繡山莊之手,狠狠的收拾了攝政王妃曾柔一番,還將水千柔給送到了李世均身邊,水千柔可不是省油的燈,相信這些年,攝政王府是熱鬧非凡的。
“南楚那邊也沒什麼好說的,無非就是攝政王后院之爭,還有女帝和攝政王之間權力爭鬥而已。”相里音翎流說的很簡單,畢竟他是不問世事的大神官,有些事情自然是不太清楚的。
楚雲暖自己都能想象到南楚熱鬧的景象,李世均若是知道水千柔是她這個好女兒送過去,給他添堵的,恐怕是得氣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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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家之事成埃落定以後,楚雲暖簡直就是無事一身輕,整個人都懶了下來,像是沒有骨頭一般,整日躺在軟塌上不動。這一日,她正斜倚在榻上,一件深紅色鑲金邊的月牙裙勾勒出姣好的身姿。
她手裡拿著話本子看的津津有味,聽見窗子外面有鴿子煽動翅膀的聲音,她抬頭懶羊羊的問道,“是什麼訊息?”
秋桂從鴿子腳下取出一小卷紙,楚雲暖展開一看,上面寫道兄長已到葉良,落款是司徒恪。
從與司徒恪約定將司徒睿送來處楚家,這件事情算上去大約也過了四個月,她忙著九原府的事情的確是將司徒睿給忘了。楚雲暖將信紙丟到火盆裡燒盡,司徒睿,她似是許久沒有見到這個人了。
第二天中午的時候,司徒睿的馬車就到了宋家門口了,楚雲暖是親自去接的。她如此反常的舉動倒是叫趙毓璟側目,然而他此時正忙著和相里音翎流敘舊,故此沒有與楚雲暖一同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