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毓泓心緒一動,這樣的目光,他只在母嬪眼睛裡看過,可父皇從來就視而不見,父皇納母嬪不過就是為了安撫百里家,只有母嬪那個傻女人才會覺得父皇對她有憐惜之情。
或許是因為這一分相似,原本就應該收回視線的趙毓泓竟然不由自主的眼神放到了楚雲暖身上,從他這個方向看過去,就只能看見楚雲暖的半邊臉——藍色的點翠額飾在她飽滿的額頭晃盪,沉靜溫婉,古樸柔美。半張臉在琉璃燈下散發著淡淡的光暈,鬢邊一對紅珊瑚雕成的簪花,鮮豔奪目,襯得她膚白如雪。讓人第一眼看去,就像看到了一朵牡丹,靜靜綻放在一片華麗錦繡之中,那是一種難以用言語描述的國色天香,瞬間讓今天所有盛裝打扮的女眷們顯得毫無光彩。
趙毓泓驚豔極了,他這才知道什麼叫做花顏月貌,坦白來說,他再也沒有見過能和楚雲暖一較高下的女子,不關容貌,而是那一種氣度,自信明豔、雍容華貴。這麼一比較的話,天京城裡備受追捧的葉芙蕖,就太過小家子氣了。一時間趙毓泓羨慕不已,但也只是那麼一瞬間而已,他很快就感嘆道,可惜這樣一個國色天香的美人卻是南堂楚氏的家主,楚氏一族雄霸南堂的多年,是大齊皇室心中的毒瘤,楚家不能長久,楚雲暖也不可能活下去,真是太可惜了。
在場男客中最耀眼的無疑就是趙毓璟了,他一身八寶錦繡的絳紫錦袍,衣領和袖口上都是用銀線繡上鳳藻紋,衣襬上則是用暗紅的繡線刺上了錦鯉戲水的圖案,華貴奪目。他手指翻飛,漂亮的螃蟹在他手底下分解,女眷們用一種羨慕嫉妒的眼神望著楚雲暖,同時又用愛慕的目光盯著趙毓璟看個不停。
趙毓璟素來敏銳,被這種目光一看,頓時渾身都不自在了,他把眼睛抬了起來,漆黑的瞳孔如同濃稠的化不來墨硯,裡頭翻過著無數殺意,一時間嚇女眷的紛紛移開目光,不敢再看。可也有人不怕,用一種愛慕又幽怨的眼神望著趙毓璟,如訴如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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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雲暖輕飄飄抬頭,視線朝她們一掃,輕輕一笑,卻飽含冰厲,女眷們頓時反應過來她們剛剛做了什麼,真是的,瑞親王俊郎又如何,她們怎麼就忘了他可是楚雲暖未來夫婿。
反應過來的女眷們神色懨懨,完全提不起興趣,不是在場沒有其他青年才俊,而是這段時間在九原府也都看膩了,當然最重要的是那幾位性格都不太好,像周大公子,俊是俊郎,看著風度翩翩,可為人太惡劣了些。而那位杏林堂主,風流邪肆本是她們最愛,可惜這人太奸詐,什麼都坑,跟只狐狸似的,記得先前有小姐們裝病上門看病,他竟然掛出一個看病一刻鐘十金的牌子,可這也就算了,可哪個去找他看病的姑娘,不是哭著出來的。再說賀問,他容貌俊俏,性格溫厚,又是楚家大公子,執掌賀家,是新起之秀,也算是難得的才貌雙全的人,可這人是一個不解風情的木頭疙瘩……
女眷們嘆著氣,很快又把目光放到了兩位皇子身上,趙毓璜一襲藍色雲紋錦袍,頭戴玉冠,整個人看上去十分耀眼,趙毓泓則是一身玄色,夜色掩映下眉目不清,卻顯得格外沉穩低調,一時間她們又在一起嘰嘰喳喳的談論起來。
趙毓璟眉目間有三分陰鬱,“簡直是不知羞!”
楚雲暖舉箸便食,腮紅膚白,“食色性也,瑞親王如此多嬌,不讓人多看幾眼實在可惜。”
她揶揄起趙毓璟來,趙毓璟貌如華光,通身氣度如玉似蘭,幽遠高潔,比女子盛上三分容貌,卻不顯一絲女氣,稜角分明,鬢似刀裁,面如刀削,最是剛毅果決。不過也正就是這樣,才格外招人喜歡,他每日出門回來都會帶回一大堆香囊玉佩。?
趙毓璟額頭略微冷汗,“你又在胡說八道些什麼,都是楚家家主了,還是這麼口無遮攔。”?
楚雲暖頓時笑了起來,她就知道趙毓璟會生氣,笑嘻嘻的舀了一碗竹筍火腿湯推到他面前,“這世上無論男女,生得好看些也讓人可以多容忍一些。倘若是個醜八怪還作的不行,都會說她醜人多作怪,如若漂亮些,那可就變成了嬌嗔,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趙毓璟:“……”
他倒不知阿暖如此牙尖嘴利。
“宋家之事你打算怎麼辦?”趙毓璟很快轉移了話題,宋茜雪投靠了天京某位皇子他也是得到訊息的。
楚雲暖在菊花葉兒桂花蕊燻的綠豆麵子淨了手,然後雙手一攤,說道,“我還沒想好。你呢,想不想要它?聖賢書院是天下文人朝聖之地,捏住了它就等於握住了天下文人,對你日後來說要做的一切來說可是事半功倍呀。”
大齊尚文輕武,文人的地位一向比武將高,朝堂之上的很多來自聖賢書院的人都是身居高位,況且文人最重流派和師門,拿到聖賢書院在一定程度上就等於拿捏了朝堂上近一半的大臣。如此誘人的結果,要說不想要那都是假的,可正因為聖賢書院如此重要,所以父皇更會時時刻刻的盯著,風險太大可能被父皇猜忌,這對他來說有些得不償失,況且,他不像父皇願意如此容忍一個書院做大。趙毓璟堅定的把頭一搖,“燙手的山芋,我可不要。”
趙毓璟就是趙毓璟,這麼大的誘惑還能冷靜下來權衡利弊。楚雲暖取過藕粉甜湯喝了一口,甜絲絲味道似乎能淌進心裡,“當日宋昉雖明說不要我去管宋家將來如何,只要保宋氏血脈不絕就好,可我卻不能坐視不理,不說楚宋兩家淵源如何,單就看在宋昉是雲揚先生的份上,我就不能放手,畢竟一日為師終生為父。”
最後這一句話她不知道是在說給誰聽,畢竟宋老先生曾經也是她的先生,她幼時頑劣,摸魚打鳥、撕書毀琴,不知惹惱了先生多少次……
很顯然趙毓璟也想到了昔年葉良城求學的事情,宋老先生睿智,教會了他很多東西,曾一度讓他受益無窮。“你插手了宋家之後,你就可以將南堂世家權利統一起來。”
“我從來都是不願意插手宋家。”
打從一開始,她收攏南堂世家權利的時候,就沒有動宋家的心思。宋家以詩書起家,最看重名聲,最重仁智禮儀信,它不同於叛主的唐家,不同於賣女求榮的孟家,它不過是專注教書育人,可也就是因為太專注了,所以引來了禍端。哪怕她不願意宋氏一族再回到楚家,可也不願意有人以宋家為突破口,蠶食南堂世家。
“你太心軟了,宋家躲得過一時,也躲不過一世。”
楚雲暖卻只是笑笑,沒有回答,風從遠方吹來,拂起她的一縷髮絲,楚雲暖伸手去整理,寬大的袖口恰好擋住了她異常的神色,她心軟麼?
而另一邊,和春熙手牽手站在一起的林宿壁在聽到趙毓璟的話後卻覺得好笑,家主若是心軟,絕不會對宋家做出那樣的事情!
宋昉和楚雲揚同坐一桌,恰好在趙毓泓的右後方,楚雲揚趁著先生低頭飲酒的功夫又抓了一隻螃蟹在手中,宋昉眉眼不動,就在楚雲揚喜滋滋的正要吃的時候,溫言提醒道,“螃蟹性涼,少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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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了看手上肥美的螃蟹,又看了看宋昉替他斟滿的黃酒,姐姐素來是不許他喝酒的,今日能喝上一杯,管他什麼螃蟹的。這樣一想,楚雲揚立刻樂呵呵的端起酒杯,他這個樣子倒是讓楚雲暖無奈一笑。?
楚雲揚眼睛咕溜咕溜在宴席上轉著,今天來的人大都是些很眼熟的人,只除了那一個,他好像根本就沒有見過。楚雲揚面上有疑惑,他低聲朝宋昉詢問,宋昉抬頭看去,目光一動,脫口道,“謝遊之。”?
楚雲揚道,“他就是那個戶市自由商會的謝遊之?”?
宋昉微微點頭,面上卻有了三分思慮,謝遊之今日前來是為了什麼,還是宋茜雪她又想做什麼,宋昉真的是越來越看不懂這個妹妹了。
紅頂商人也就官商,因為世家素來不願意招惹皇室宗族的生意,故此就有了紅頂商人的產生,他們雖說是商人,可實際上也是朝廷的官員。紅頂商人向來難做,世家從來都愛和他們抬價,而皇室給的價格也不過是市價,中間差價就得自己補,謝家當年也正是因為這樣才漸漸落寞。謝遊之少年子承父業,弱冠之齡就成了大齊第一的紅頂商人,並解決了世家這一陋習。還記得當年他第一次見謝遊之的時候正是他衣錦還鄉的那一天,少年弱冠,一襲青衣,腰間一支白玉笛,風度翩翩。那一日他是前來宋家道謝的,據他說,當年在他支撐不下去的時候,是宋茜雪出資資助了他,這也就是兩人的淵源,因著這一份情分在,謝遊之才會出任戶市自由商會的會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