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會見著眾人都望來,趙大富難免有些無措,幸好這時又見一個老頭,擠到了他身邊,跟著喊道:“想必大人定能秉朝廷法度,執天地正理,來公正處理這三件事吧?”
眾人被這洪亮而極富正氣的聲音一喊,不由紛紛探過頭,伸著脖子打量他,只見這人也是一身長衫,只不過上面補了幾個補丁。
一頭白如雪線的長發,用一根玉釵釵著,背上還揹著一個用布蒙著的背簍,一張倔強的臉上,兩只明油油眼睛,這會與射來的目光對視,竟無一點怯懦之意。
不是別人,正是前來相助李鐵蛋的王材美。
“王教諭!”
眾人不由喊了一聲。
王材美已經很久沒有感受過這種被人注視的感覺了,他感覺自已又活了,一顆冰冷的心,這會又熱血沸騰了,他對著眾人作了一揖道。
“老夫知道,今日在場的人,都認為老夫是那沽名釣譽之徒,害國禍民之輩,是個老瘋子。可老夫今兒在這,還是有一句話要說,名利於我如煙,功過於我如霧,我比你們誰都清醒。”
“老夫現在別的什麼都不想,只想讓諸位知道,這莫少師到底是個什麼人?”
眾人被他突然這麼一說,無不吃驚,知其品行者,度他今日必要暴猛料,都張起耳朵在聽,不知其品行者,也擺出一幅看水流洲,不怕事多的模樣,摸著下巴等他發言。
柴師爺卻是不由一陣心慌,生怕他這個瘋子壞了大事,正欲起身阻止,卻見李鐵蛋走上前來,在他耳邊悄悄道。
“柴師爺大可放心,王大人並不是真瘋,今兒他來,正是幫咱們的。”
柴師爺聽了這話,思慮片刻,方才點了點頭,急忙抬著去看,只見王材美剛將背上背婁放在地上,便引得眾人紛紛猜測。
“這個老瘋子,肯定在裡面裝了個娃兒!”
“不一定,說不定是幾顆人頭!”
“依我說,裡面肯定什麼都沒有,只不過是這老瘋子為了嘩眾取寵,而演的戲。”
“對,一定是這樣!”
...
可王材美卻好似什麼也沒聽見一般,掃視眾人一圈,最後把目光停留在了趙大富身上,“趙員外,可否幫老夫一個忙?”
趙大富只是答應來替李鐵蛋撐場子的,他可不願明著和莫少師做對,一聽這話,嚇得急忙往後退去,王材美伸出瘦如竹枝的手,一把抓住他道。
“趙員外大可放心,就搭個手,要不了你的命。”
趙大富見著強躲不過,只好上前呵呵笑道:“王教諭,你把我趙大富看成什麼人了?有什麼需要幫忙的,請說。”
王材美把手一鬆,走到那背簍前,將蒙在上面的布單子一掀,眾人不管看沒看見的,紛紛啊地大叫一聲,朝其望去。
只見那背簍裡,既非小童也非人頭,而是幾卷白花花的卷軸。
王材美精神矍鑠,憤怒滿面地道:“當年,李密言隋煬帝之罪,罄南山之竹,書罪未窮;決東海之波,流惡難盡,用此來形容莫少師之罪,猶不為過也。”
說著,他拿起背簍中那捲最大的卷軸,將一端遞到趙大富手中,自已拿住另一端,“這一卷乃是近些年來,莫少師侵吞他人土地的罪證,諸位請看。”
說罷,將手中軸承一拉,只見陽光之下,那張丈長的畫幅之上上,寫滿了密密麻麻的蠅頭小楷,趙大富斜著眼睛一看,他竟也是榜上有名。
寫的是:嘉靖二十五年,一廂裡富裡塘漲水,淹沒田埂無數,水退之時,莫少師趁築埂之時,侵吞趙大富良田五分三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