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下來,族長喝了藥之後身體已經好了許多,已經可以接受光亮和太陽,雖然依舊會覺得寒冷,可到底是要比之前好太多。
他往年生辰都沒有辦過壽宴,許是這樣,所以今年才辦得格外盛大,處處張燈結彩,鋪錦繡。
而已經有十幾年沒有出來面見眾人的族長終於也捨得露了面,只是他身穿著棉襖坐在上方,他身體似乎是在慢慢痊癒,不再畏懼寒冷了。
族長說了許多話,還有些許激動,看起來似乎快要老淚縱橫,他把焉頗誇上了天去,而他們兩個也都將戲演得天衣無縫,文婧顏都差點騙了過去。
文婧顏四處打量這壽宴來客,除了她南楚和南夏外,還有遠隔一方的東頃使者和大韓的使者,還有些許富貴人家,文婧顏不識,卻依舊從穿著打扮中,舉止言談中能看得出來,並不是什麼簡單人物。
文婧顏那眼睛上也蒙上了一層迷霧,在眾人推杯換盞中,清風替他擋了許多酒。她嘴角彎彎,笑得溫和。
族長壽宴是焉頗一手操辦,他能夠讓四國人齊聚在一起,自然是有他的本事,那他們之間必然會有密不可分的交易,只是這交易無從探之,可族長既然已經說了焉頗想要自立為國,成一方霸主,那交易必然不簡單。
文婧顏喝了一口茶水漱口,慢慢悠悠的笑,莫不是這個焉頗想要四國鷸蚌相爭,而他自己要坐收漁利?
是她太小瞧了這焉頗還是她高看了?
一族小小靖康王,竟然就想將四國玩弄於手掌間,燈籠燭火下,文婧顏的笑臉越發昏沉沉,笑得是傾國傾城之貌,可若是瞭解她的人就知道,她這笑,似有殺人屠刀的驚豔,叫人看了一眼不敢再看第二眼。
把茶杯放下,似乎是心有靈犀間,文婧顏眼睛一瞥便瞥到了站在角落處的慧妃。她似乎也是看見了自己,很快便轉身離開。文婧顏在清風耳邊耳語一翻後,也趁著人多悄悄跟了出去。
今日族長大壽,不只是族長屋才張燈結彩,整個寒城,家家戶戶都結了燈,於他們而言,族長雖然已經有十二年之久沒有面世,可他依舊是威嚴的存在。文婧顏一邊跟著前方步履輕盈的慧妃,一邊暗中思索,這族長的深沉心機。
消失於十二年之久,都還有人記得,必定不是簡單人,至少他曾經做過有讓族人銘記一輩子的事情。
族長的事跡,文婧顏略有耳聞,說是當初他帶著一群難民在這裡自己建了一族,想要過得安居樂業不為任何國所困擾。他是落寒族先祖,亦是開闢落寒的第一人,只是後來一個族部落的興起必定會引起他國注意,所有多方求和皆被拒絕。
他能夠讓落寒安居樂業到現在,自然會是落寒族人眼裡的神,誰都不可替代的存在。
也正是因為如此,焉頗在掌握了族內部的權利之後依舊畏懼族長的原因。
這一陣思索,慧妃已經是將她引到了無人的長街。
現在正值深秋,這街道兩旁的樹葉也被風吹得瀟瀟灑灑,落於這街道上鋪了一層金黃色的道。
慧妃驀然停下,轉過身子,盯著文婧顏看。清冷月光傾瀉而下,落於慧妃那張蒼老恐怖的臉上,她滿頭白絲也因為月光的緣故,發絲上似乎有瑩瑩白光升起。
夜色薄涼,文婧顏沒來得及披上披風就急著追了出來,現在她覺得有絲絲寒冷。
文婧顏卻也是笑得冷漠倏然,眸中有精芒一閃而過,像是看穿一切般,對著慧妃先開口,漠然道,“你隱瞞身份卻又有意讓我知道,殺了我身邊將士,看似是用來挑撥我朝與落寒關系。”文婧顏步步緊逼,語氣接近森冷,“實則是為了給我警告,讓我惶恐後亂了分寸,你自認為我心裡對你有愧,便會害怕你的手段。”
文婧顏終是笑笑,“你太小看我了,我對於做過的任何事情,都沒有愧疚一說。”
慧妃看著文婧顏雙眼如深潭,如深井,如深淵,只有叫人覺得害怕的份。她怒目圓睜地看著文婧顏卻無法發出任何聲音來。
“可你又是如何逃出生天的?你又是如何得知我出使落寒,你又是如何殺我身邊將士卻不敢將手伸向我的?”文婧顏依舊笑得嫣然,只是那話卻字字珠璣,奪人要害,“比起讓我害怕惶恐,你現在只怕是更加想抽我筋,剝我皮吧!”
只怕這世界上也唯有文婧顏會將敵人要把對自己抽筋剝皮說得如此輕松釋然,彷彿敵人要抽的筋要剝的皮不是她的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