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裕明推開楊也彬辦公室大門之前,突然想到了一個詞:打太極。這是個好法子。裝作不知道,一直裝下去,楊也彬總不能把自己給吃了吧?
楊也彬臉上掛著憂鬱。這是很多年沒見過的西洋景了。當上院長的楊也彬,憂鬱這種強烈的感情,已經遠離他了。
聽到推門聲,楊也彬抬起頭,安裕明站在他面前,訕笑著問:“楊院長,這麼急找我,有大事還是有好事?”
楊也彬沉著臉,指著辦公桌對面的凳子說:“坐。”
安裕明問:“到底什麼事?”
“坐吧!”
安裕明只得坐下。
楊也彬又半眯著眼,好像睡著了。
氣氛就凝固了。安裕明看著楊也彬睡覺,就拘謹了。
楊也彬冷不丁問道:“安如見現在怎麼樣?”
這明顯是扯淡。大約院長當久了,說話都習慣了從扯淡開始。他明明是要問安如見和楊雪關的關係,卻從不著邊際的問話開始。看似家長裡短,又看似關心晚輩,其實是正確的廢話。
“挺好呀。”
“這就好!子承父業,你肩上的擔子很重。”楊也彬還是半眯著眼,漫不經心地叮囑安裕明,“帶得好,你是骨外科的功臣,帶得不好,你是兒子的罪人。”
楊也彬的話,透出些許寒意,安裕明感到背後涼絲絲的。
“楊院長,我科裡還有一堆事,沒事的話,先回科裡看看。”
安裕明想抽身走人。楊也彬突然睜開眼,逼視著他:“安裕明,你問問小安子心裡到底怎麼想的?如果腦子沒被門夾壞,應該知道楊雪關心裡的想法。”
讓一個院長切入正題是多麼艱難。安裕明終於聽到他的真實目的。這是一種話術,多麼熟悉的味道。就像某些人作報告,扯一大堆沒用的正確的廢話,才能進入正題。
“小安子的事,我知道得不多。”安裕明想起了打太極,不就是你推來我推去嗎?
“你知道不多,也是知道吧?”楊也彬語氣節奏就像活躍期的火山,隨時都可能爆發。
安裕明坐在火山口上,惴惴不安的心也逐漸平靜下來。
“我只知道一點點,小安子說的,他說沒和楊雪關談過戀愛。”
“他媽的,”楊也彬一掌拍在辦公桌上,“我閨女陷進去了,他說沒談過戀愛?還是不是個男人?”
楊也彬這一掌,引得無數人側耳傾聽。
“息怒息怒,為這事發火不值得,有損院長身份。”
“滾!老子還有一個身份,叫做父親!”
“楊也彬,我知道你是父親,我也是父親,從表面上看,這兩個人般配,但依我看,他們不般配。”安裕明也開始護犢子。
護犢子誰不會啊?就是講自家孩子的好話唄。
“雪關和小安子是司亨醫院數一數二的學霸,貌美如花,哪點配不上小安子?”
“你說得沒錯,兩個人都是學霸,楊雪關也很漂亮。可是,小安子說他沒找到談戀愛的感覺,兩個人相處十多年噠,是不是戀愛自己心裡應該有數。”
“你沒回答我的問題,楊雪關哪點配不上小安子?”
“這個……”
安裕明觀察楊也彬的臉,這張臉上,除了有些皺紋,還有一種叫作憂鬱的神情。
“說,雪關哪點配不上小安子!”
楊也彬有點咄咄逼人的意味。院長的女兒被下屬的兒子拋棄了,這話說出去,整個集團都是大笑話。踢足球有烏龍事件,談戀愛也有烏龍事件,但這件事不能發生在楊也彬的女兒身上。
“我也說不上來,感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