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起靈拉開衛生間的門,一閃身就沒了影。吳邪向後倚靠,雙手撐上牆面,瓷磚冰冷的溫度像針刺般穿透他的掌心,令他打了個哆嗦,吳邪突然拉回了一點神智。
他抬頭看著衛生間緊閉的門,猶豫良久,後背離開牆面,向前走了一步。步子依舊不穩,慢慢走到了門前,站定。
門後,鏡子上的鮮血就如海灘上的浪潮,沖刷達到頂峰後便退了下去,逆流回鋒利的裂縫中,消匿不見了。
黑眼鏡鬆了一口氣,扯下鏡子上的符紙,放鬆道:“鹵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
那符紙顯然被使用了多次,皺巴巴得不像話。然而上面有幾滴新鮮的血,像是不久前的産物。黑眼鏡把符紙塞回了口袋,張起靈擰開水龍頭,右手伸過去,水流打在他的手心裡,洗去了一抹紅色。
吳邪站在門前,腦中想起張起靈曾說過:“一旦看到,……”
後半句想不起來了,彷彿是交代了一個十分嚴重的後果,而且不得踏雷池半步。吳邪遲遲回憶不出來,縮回了腳。腦袋一歪靠在門邊,繼續抵著牆,他胃部一陣抽搐,閉上眼難受地皺緊眉頭。
門從裡面開啟,衛生間裡已經恢複了往日的安靜與陰冷。黑眼鏡看了看門外的吳邪,又轉頭看看張起靈,便假模假樣地與他們揮別,臨走前高深莫測道:“命劫難逃,卦象有變……”
那兩人都沒在意黑眼鏡的間歇性抽風,吳邪正難受著,張起靈把他的一條胳膊掛在自己肩膀上,慢慢往前走著。身後的衛生間裡,鏡面裂痕依舊,但不再有詭異的液體流出。裂紋以微不可察的速度向內收斂,縮減為一個巴掌的大小。
他們倆走過熱鬧的包廂,一起走,走出摩天的商廈,走過燈火明亮的街區。週末人潮湧動,氣氛歡鬧,他們在其中成為兩個不起眼的剪影。
ktv房間內,王盟疑道:“人呢,還不回來?
張起靈把吳邪拉上了地鐵,在擁擠的車廂裡護著他。列車輕微晃動,吳邪倒在那人的身上,低頭看著地面。他覺得自己半夢半醒,看到了些奇怪的夢境。酒勁再次湧上來,把他的理智生生摧毀,他現在只想回家喝點水,再睡一覺。
一路上,張起靈好像他的生活助理,把回家的路線摸得一清二楚。到了家門口,吳邪連張口開啟聲控燈的力氣都沒有了,嘴裡唔唔的含糊了一句話。張起靈趁他作死之前,主動在他的褲兜裡翻出了鑰匙,開門,進屋。
每個人都會被逼出一些條件反射,吳邪也不例外。一直以來,他如果在外面喝醉了,無論怎樣都能獨自記得回到這個屋子,記得用礦泉水醒酒,記得照顧自己。畢竟這間屋子裡只有他一人的腳印,畢竟這個偌大的城市裡,只有他一人伶仃。
吳邪甩了鞋子,奔進廚房,牆角裡擺著半箱的礦泉水,他彎身拿了一瓶,站在原地仰頭猛灌。屋內沒有開燈,外面路燈的光線斜投了進來,把他側臉的影子印在牆上,彷彿某種影像裝置對真實的物象進行無聲的放大。
半瓶水灌進肚子裡,非但沒能緩解胃疼,還更劇烈起來。張起靈關上門,吳邪不知怎的被他的動作一驚,嗆了水咳嗽幾下,平複後就捂著肚子走出來,準備倒向沙發。
可對方也走了過來,吳邪不得不在廚房門口側身讓路,再艱難地把自己的身子挪向客廳。張起靈走近他身邊時,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也沒有把人攔下,就轉身進了廚房。
吳邪躺在沙發上,就想這麼睡過去。但胃和頭部的痛感不斷刺激著他的神經,閉上眼後疼痛加劇,好像整具身體都被放到了刀尖上。吳邪正忙著和自我的意識作鬥爭,突然感到有個人把自己扶了起來。他睜開眼,面前是一杯開水。
廚房裡,剛燒好的水壺還在冒著熱氣。似乎還能聽見,沸騰之後氣泡浮上水面的咕嚕咕嚕的細微聲響。
杯中的水蒸氣翻滾升空,一縷縷的感染空氣。張起靈拿著那瓶沒喝完的礦泉水,把冷水兌進去,然後把杯子遞給他。吳邪抱著溫度適中的熱水杯,喝了幾口,暖暖的水流順著食管積聚到胃裡,舒緩了一點原先的感覺。
張起靈又站起來,掃了眼屋內的陳設,心裡略作推測,接著徑直走向餐桌旁的木櫃,開啟櫃門。果不其然,在裡面找到了一袋子的藥。他挑出一盒養胃的中藥膠囊,坐回沙發上,放到了吳邪手裡。
吳邪看都不看上面的服用說明,直接掰了兩粒塞進嘴裡,就把藥盒一扔。藥物帶來了巨大的心理暗示,他心滿意足地躺回沙發上,一個翻身面朝內,微蜷起身閉眼睡了。張起靈安靜地收起水杯和藥,看了看他睡覺的背影,自己就抱臂坐在沙發下的地板,姿勢好像一個守衛用身體擋著寶貴的東西。
較之前幾天的夜晚,周圍的環境明顯安寧了許多。聽不到門外奇怪的聲響,也看不見窗外的詭異身形。或許那一晚張起靈為吳邪放血煉玉後,方圓內的遊魂們便從那滴血中嗅到了一絲危險的氣息。
然後,第二天早上,吳邪是被尿憋醒的。
晚上喝了太多的酒,回家又灌了水,尿意緊迫地喚醒了他。吳邪趕在膀胱爆炸之前,睜眼就跳起來趕去廁所。沖出客廳、拐彎、再推門……他邊跑邊解褲子,在踏進廁所的一瞬間把自己的鳥掏了出來。其動作之迅捷堪比一場軍事演練,即將佔領前方高地。
馬桶前,赫然站著另一個人。吳邪猛地受驚,後退一步。所有的動作被迫終止,遭到了敵方的幽靈突襲,兵線潰散,這場軍事演練被打擊得體無完膚。
張起靈轉頭淡淡看他一眼,對他點了下頭,接著收回了他兩腿間的那根東西,整理好褲子。
吳邪在對方洗完手走出廁所的時候,才回過神來,手上還抓著自己的鳥,就這樣大剌剌地露在外面,暴露在對方眼裡。吳邪尷尬地走到馬桶前,低頭放水,腦子裡定格在了剛剛闖進廁所時看到的一幕。他也看到了他的,互不吃虧。
江湖秘聞,那種型號的老二,能讓床伴……直上雲霄,妙不可言。
吳邪雖說早已踏出了校門,飽經無數黃段子的洗禮,但終究不經人事,自個兒想著想著就承受不了那些臆想中的畫面。急忙沖了馬桶,恨不得連帶把剛才的記憶徹底沖走。
吳邪知道自己昨晚的確喝醉了,做了些亂七八糟的夢,也隱約記得有個人把他帶回了家。至於有沒有展露醉後的醜態,做過什麼又說過什麼,一概不得而知。掏出手機看了眼微信,裡面幾條王盟的訊息,似乎對於他昨晚不打招呼便提前離開的事情,有些不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