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會議室裡發出人們吃驚及交頭接耳的議論聲。
正在胡思亂想的徐超聽到馬經夫的聲音後睜開眼睛。當聽到汪友喜馬上要當眾檢查時徐超吃了一驚,他不知道馬經夫是如何降服汪友喜這個魔頭的。徐超不太相信汪友喜這個亡命之徒肯在眾目睽睽之下乖乖地做什麼書面檢查,他把疑惑的目光投向體魄彪悍的汪友喜。
李大牙被馬經夫的話嚇了一跳,剛喝進嘴裡的熱茶一下子噴了出來,這口水正巧噴在剛轉過頭來要和他說話的高大眼皮的臉上。
高大眼皮被突如其來的襲擊嚇了一大跳,為了不使李大牙過分尷尬,他索性連被濺到臉上的水也沒擦。高大眼皮先用不屑的神情朝汪友喜呶呶嘴,隨後轉過身去把目光投向汪友喜。從外表上看高大眼皮好像正在怒視汪友喜,其實他心裡正想著李大牙嘴裡的那口滿是汙垢的大黃牙,尤其是李大牙咳出的那一口口黃了吧唧的粘痰。高大眼皮察覺到從李大牙那馬桶般的嘴裡噴出來的口水正順著自己的面頰淌進嘴裡,他感到一陣強烈的惡心並在忍無可忍的情況下不顧一切地起身沖了出去……
會議室裡的人們一下子把目光集中在汪友喜身上。
雖然將要告別可以使自己呼風喚雨的權力,雖然由趾高氣揚的指揮者又要重新回爐為一天到晚油漬麻花的修理工,但是能夠在“小夫”面前全身而退對汪友喜來說已是不幸中的萬幸了。汪友喜捫心自問,在做過那麼多壞事的情況下還能留在福利待遇較高的油漆廠也確實該知足了。雖說這下子弄了個灰頭土臉威風掃地,但與過去被司法人員綁在汽車上游街相比,現在感受到的難堪實在是微不足道。人反正丟了,幹脆來個態度誠懇或者聲淚俱下,這樣或許能讓馬經夫更高興一些。想到這兒汪友喜流露出萬分悔恨的神態,用哭腔念著檢討。念著念著,想到再也不能像前段日子那麼風光,想到回家不知該如何向老婆孩子交待,汪友喜果真聲淚俱下地放聲痛哭……
汪友喜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著檢討把大家看了個目瞪口呆。
一個年逾四十蹲過監獄平時說打就拽的人居然會是現在這樣一副德行,著實令人不可思議。一時間,會議室裡的人面面相覷,汪友喜繼續聲情並茂地表演著。
汪友喜擦了擦淚水和鼻涕揣起檢討書又掏出辭職申請書準備念,人們看到這個情景感到更加疑惑:嗯——他這是又拿出來一個什麼玩意兒?難道他認為剛才檢討得還不夠深刻?工作時間喝酒是違反了勞動紀律,但是也不至於痛哭流涕更不應該沒完沒了啊?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
我怎麼瞎眼使用了這麼一個窩囊廢!喝點酒算他媽什麼了不起的事兒?你不會說是陪關系單位?!王八蛋!這樣的會你怎麼好意思讓我參加?!哼!弄了半天檢討書早就他~~的寫好了,我問會議內容還不說,這個王八犢子究竟在打什麼主意?!氣急敗壞的李大牙端著茶杯的手在不停地顫抖著,他真恨不得把茶杯狠狠地砸在汪友喜那長滿橫肉的臉上。
徐超樂得幾乎叫出好來,他想象不出馬經夫究竟施了什麼魔法能把兇神惡煞般的汪友喜擺布到現在這種程度?!當看到汪友喜又拿出一份什麼材料時,徐超的眼睛瞪得幾乎把兩只耷~拉得相當厲害的下眼袋給抻直了。
……
“我不說大家也都清楚,我充其量也就是一個半路出家的汽車修理工。如果說我有什麼與眾不同之處那就是我蹲過監獄,如果說我有什麼長處那就是我脾氣暴躁說打就撈,如果說我有什麼特點我也可以毫不謙遜地告訴大家,我比你們能喝。除了方才說的那些本人既沒有什麼文化素質更不懂什麼叫做道德修養,至於管理企業的經驗自然更是無從談起。既然如此,那我憑什麼當上了這個車隊長呢?現在我可以坦白地告訴大家,那是因為供銷科個別居心叵測的領導和馬隊長有私人恩怨想拿我當槍使,想借刀殺人,想讓我和馬隊長鬥個兩敗俱傷,是有人三番五次拿鴨子上架非逼我當這個副隊長好達到他那不可告人的目的!現在我當著大家的面正式向馬隊長申請辭去這個被強加於我的副隊長職務。”說完汪友喜雙手捧著辭職申請書鄭重其事地遞給馬經夫。
……
一瞬間,屋子裡靜得連地上掉根針都能聽到。許多人都驚愕地張大嘴巴,許多人都懷疑自己的耳朵,稍後,大家不約而同地把目光投向李大牙。
李大牙這個自認為在油漆廠德高望重的大能人被他提拔起來的小嘍羅轟得暈頭轉向,他覺得人們的目光像是無數把鋼刀向自己刺來。李大牙感到一陣天旋地轉,這個一向豪橫的科長大人無力地閉上眼睛靠在椅子上。
徐超則興奮得不停地搓手好像生怕一停下來就會鼓起掌來。
方輝在心裡由衷地贊嘆並又正當了一下眼鏡,他要用新的目光去審視這個比自己還要年輕許多的部下。
“我接受汪友喜的申請,我宣佈由即日起免去汪友喜油漆廠汽車隊副隊長職務。現在散會。”馬經夫鏗鏘有力的聲音在會議室上空久久回響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