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喚念夏的丫鬟昨日告了假回自己家,不在前面伺候,沒見過這位三小姐,此時好奇地打量幾眼,眼中閃過一絲驚豔,忙回話:“在呢,我去傳個話。”
芸香將薛靜姝引上回廊,幾人等在廊下。
雪雖然停了,天卻彷彿比昨日更冷一些,從鼻子裡撥出去的氣都成了一團白霧。
柳兒道:“小姐,你冷不冷?”
薛靜姝搖搖頭,把手從暖手筒裡伸出來,“你摸摸看,熱的。”
柳兒握了一下,忙又把她的手塞回去,“別被風吹涼了。”
芸香見到兩人動作,羨慕道:“三姑娘和柳兒妹妹感情真好。”
柳兒揚揚眉,本要炫耀一番她和小姐親如姐妹,可猛地回想起來這裡不是山上,到處都有規矩,怕別人聽了她的話拿去做文章,忙又憋進肚子裡。
恰好念夏出來請薛靜姝進去,兩人不再說話,低頭跟在後面。
屋內,秦氏端坐在堂上,她約摸三十來歲,面容婉約柔美。薛靜姝與她有六七分相似,只是氣質清冷幾分。
昨日回府,母女兩個連說話的機會都沒有,此時才能好好看看對方。
看著面前多年不見的女兒,秦氏眼眶盈淚。
薛靜姝眼角也泛著紅,到底忍下眼淚,行了個大禮,“女兒見過母親。”
“快扶姑娘起來。”秦氏忙道,本要自己去扶她,身體已經起了一半,又坐了回去,低頭輕拭眼角。
薛靜姝握著柳兒的手站起來。
秦氏抬起頭來,眼中淚花已經擦拭幹淨,柔聲道:“坐下吧,在娘這裡,不必拘束。”
“是。”薛靜姝坐到下手,柳兒與芸香站在她身後,“父親不在家中?”
秦氏道:“你父親去衙門了,晚間才回來。”
薛靜姝道:“女兒不孝,未曾侍奉雙親膝下,不知爹孃身體是否安好?”
秦氏點點頭,“我和你爹都好著呢,你不用掛念我們,倒是你……這些年在外面,受苦了。”
薛靜姝輕聲道:“女兒很好,母親不必擔憂。”
幾句話後,便無話可說。
秦氏欲言又止,輕輕嘆了口氣。
當年老太爺將她的女兒送去城外,她心裡一百個捨不得,卻也無可奈何。
當時她在府中的日子也不太好過,因進府多年只生育了兩個女兒,膝下無子,老太君要給夫君納妾。
也就是在那會兒,她意識到,她和丈夫的感情,並不如想象中美滿,什麼山盟海誓情深意濃,都不如一個兒子重要。
她哭過幾場,心裡酸楚至極,面上卻只能強自歡笑,故作大方將人納進來。
那段時間是她最為艱難的時候,長女不在身邊,丈夫的心也離她遠去,唯有一個小女兒陪著她,聊以慰藉心中的痛楚。
好在新進門的姨娘也只生下一個姑娘,而她則在不久後生下小兒子,情況方才好轉起來。
她心裡對丈夫失望,只把全部精力花在身邊的一兒一女身上,等後來回轉過來,才發現已經疏忽了另一個孩子太久了。
那個孩子在不知不覺中,早已長成一株亭亭玉立的芙蓉,此時坐在她面前,她心裡似有千言萬語,到了嘴邊,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兩人都沒再說話,一時間屋內甚至有幾分尷尬,正在這時,屋外傳來一串環佩相擊的聲響,一個輕快的腳步聲從外頭傳來。
薛靜姝見到秦氏眉眼一動,面上露出幾絲笑意,心裡便有了猜測。
只見簾子一掀,還未見來人從屏風後轉出來,就有一個聲音撒嬌道:“娘,您怎麼又這麼早讓人喊我起來,外頭冷死了。”
來人風風火火跑進來,徑直撲倒秦氏懷裡,嬌聲道:“我不管,我要在娘這裡再睡一覺。”
秦氏滿臉含笑,點了點她的鼻頭,嗔道:“小懶貓,太陽曬屁股了還要睡。”
來的是個十三四歲的姑娘,穿一身額黃的襦裙,面容嬌俏可愛,是秦氏的小女兒,薛靜姝親妹妹,五姑娘薛靜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