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1998年,母親就提議要給我做兩條新棉被,說我手笨,怕有一天她“不在”了,冬天我會挨凍。
可能是心靈感應,我也真怕母親“去了”,所以,我跟她“大吵”:不許說這樣的話,不許給我做新被子。
因為,常聽人說,老人們一旦把什麼事情都安排妥當了,她他)就會永遠“離去”了。
時間到了1999年的夏天,這一次母親是有點兒迫不及待地執意要完成她的最後心願了。
她事前沒跟我商量,就打發嫂子到集市上購買了做棉被的全部材料。於是,不久後,兩條裡表三新的花棉被就做好了。
另外,母親還細心地做了兩條絨布被罩、床單和兩個小褥子。
那段日子,我的心一直忐忑不安,我真真切切地預感到母親會在某一個不可知的時間突然離我而去。
因為平時並不喜歡聽母親“嘮叨”的我,總會有意。
無意地引出話題,讓她盡情講述過去已聽了許多遍的老故事。
在我承歡母親膝下,其樂融融之時,心底會突然跳出一個非常清晰而可怕的念頭:哦,相處的時光越來越短,眼前的幸福即將成為不可再現的回憶啊!
事情的結局果真如我所預感的:在我蓋著新棉被戰戰兢兢地將要熬過那個風雪交加的冬季,新世紀的鐘聲才剛剛敲過半個月時間,母親卻在剛剛拉開春節序幕的爆竹聲中,乘著午夜的飛雪,安安靜靜地無疾而去。
母親雖去,母愛猶存。花棉被擺在我的床頭,而母親卻再也不會回來。多少次,我抱著花棉被把嗓子喊啞把淚水流乾。
我也曾無數次的假設:母親沒有做這兩條新棉被,那她的心還有牽掛,還有未了的心願,那她就不忍心扔下我獨自去“遠方”。
後來,嫂子給我說,母親為了這兩條棉被花去了許多心思和精力。
棉花買來後,她就在太陽下不停地翻曬,還仔細地摘去棉花上的雜質。
母親是一個講究針線的人,這一次她堅持不讓嫂子幫忙,大熱的天,她一人脖子上掛著毛巾,半坐半趴地弓著腰,一遍遍地用手感覺被子的厚薄,生怕有一點點不均衡的地方。
做的時候,用線一行行地標著,每一行都把線打在被面上。哦,我那早已是古稀之年的老母啊,用她那細細密密、勻勻稱稱的針線,縫進多少疼愛與留戀、不捨與牽掛啊。
花棉被已靜靜地陪著我度過了將近三千多個沒有母親的日日夜夜。
白天,我半靠著花棉被,就像依偎在母親身邊;夜晚,花棉被軟軟暖暖地擁抱著我,如同兒時躺在母親的懷裡。
每逢下雪的日子,我總是圍著花棉被默默地坐在床頭眺望窗外,在紛紛揚揚的雪片中,似乎看見了母親匆匆趕路的背影,此時此刻,我會情不自禁地發出聲聲低喚:母親,別走,母親,你快回來!
至親的猝然離去,沒有經歷過的人,是很難體味到其中刻骨的傷痛的,那種撕心裂肺,那種痛不欲生,那種萬念俱灰,甚至那種欲哭的無聲、無淚,都是不能言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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