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菜”,楊帆小心翼翼靠近灶臺。
“我來吧”,老楊洗了手,用鍋鏟把魚翻個面。
“老楊,炸好了你放那兒,我來做。”
“好。”
楊帆倚在門邊,看著老楊,他身上沒有中年人的疲憊感,很瘦,但不弱。
明明他很苦,但好像他嘴巴一揚,眼睛一彎,事兒就過去了。
他或許還是不能承受苦難,但至少他適應了。
他們都姓楊,楊家村大部分人都姓楊,或許幾十年前有一個共同的老祖宗。
老楊年輕的時候很能幹,力氣大,在煤礦上掙了不少錢。
到娶媳婦兒的年紀,十裡八村的人家都願意把女兒嫁給他。原本已經定了親,查出肺上有疾病,婚事不了了之,剩下的錢用來治病也不剩啥了。
“我呀,是兜不住財的命”,或許是那個時候,老楊就知道使勁笑,把眼淚逼到眼角,最終被風吹幹。
老楊比楊帆的爸爸還大兩歲,這些都是村裡的阿婆給楊帆說的,“你們呀,也算是有緣。”
多年前的一個冬天,懷澤早早就下了初雪,文麗沒有往火爐裡添煤,屋子裡還剩點餘溫。
楊明華咽氣的時候,最後一點溫度也帶走了。
她的爸爸死了。楊成在旁邊哭鬧,喊“爸爸”,也許他也不知道什麼是死亡,只知道楊明華沒有答應他,不會給他買糖。
屋子裡好冷啊。楊帆只想文麗快點把火生起來,她太冷了,手都凍僵了,腳上的凍瘡又開始發癢,只能兩只腳互相踩,又疼又癢,有種難以言說的快感。
楊明華被埋在後山的那棵大松樹旁邊,楊帆看著人們用土把木頭埋住,她也捧了一抔土,扔上去。
楊帆以為忙完了文麗就會生火,人群散去她趕忙跑回家,文麗帶著楊成已經走到大馬路上了。
她追過去,“你們去哪兒?”
“城裡”,文麗向來不對她說過多的話語。
“我呢?”
“你在家。”
“我冷,你把火生起來吧”,楊帆把手放進衣兜。
“晚了趕不上車”,文麗拽著楊成往前走。
“你不要我”,楊帆意識到這個問題,其實她也不懂什麼要不要,村裡那些老人家經常會說誰誰誰不要孩子了,跑啦。
文麗要走,不帶她,這應該就是他們常說的不要。
“你不是愛爭愛搶嗎?我就不要你。”
楊帆後來才明白,她的母親在控訴她,為了她那話都說不完整的弟弟。
松樹枝頭掛著重重的雪,滑下來砸在地上發出悶悶的聲響,樹枝有了向上伸展的力量。
楊帆不在意文麗走不走,只是她很冷,很餓,她不會生火。
如果哭的話會流鼻涕,擦鼻涕的時候風一吹面板會開裂,很疼,所以她沒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