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骨不止除去了皇甫氏,更徹底除去了帝國上千年來國師的超然地位。
她沒有再徒勞地以命護他的屍身。
她有些麻木了,痛得麻木,也,愛得麻木。
麻木地催生出,越來越極端扭曲的恨。
除了他,她甚至恨所有人,恨自己,恨他的父母,恨皇族,恨皇甫氏,恨天下人!
既然他的父母都抵擋不住誘惑成了幫兇,那她就讓他們誕出佛子之後便去死,皇帝和皇甫氏不是愛鬥嗎,那便鬥好了,鬥得天下毀滅了,又關她什麼事!
她反正也救不了什麼人,反正無能透頂了,就讓天下所有,都為他陪葬好了。
……直到,他為了天下人,毫不猶豫,以身獻祭。
直到他捧著她的臉,佛眸溫柔眷戀地看著她。
“不值當的,皇甫瓊,不值當為我,丟了本心……”
血隨話語從口中湧出,他笑著,像是哄一個呆住的孩子。
皇甫瓊確實呆住了。
像是被一記重錘砸入地底,心肺裂開,灌得身體裡都是血,卻被皮囊鎖住,連淚,都流不出。
大夢初醒般,她恍然憶起,最初的第一世,她之所以視他為知己,之所有後來愛愈生命,是因彼此心中相似甚至如一的……大愛。
他們對於天下,對於生民有說不完的話題,偶有爭辯亦是殊途同歸。
甚至,對於未來,他們的未來,整個天下的未來,都有無比相似的期盼。
世上,怎麼會有如此契合的兩個人呢。
又如何,能不生出情啊。
可是,為什麼啊,為什麼這麼這麼多的努力,都沒有用啊。
她只是想要一個人,為什麼就是不行呢。
好像天下生來與他便無法共存,若要天下安定,便一定要他死。
為什麼,
為什麼要這麼、這麼殘忍……
她死死抱著他,痛聲大哭。
……
“後來呢?”
“後來啊,便是現在了。我當了陛下父皇的國師,一直到陛下出生,又做了你的老師。”
孩童把小拳頭的最後一根小拇指縮排去,認真地數,“一,二,三,四,五。”
“那現在,都是第五次了。”
國師笑著嘆息,眸色悠遠,“是啊,都是第五回了。”
“那下一回,老師想好要怎麼做了嗎?”
國師久久未言。
“沒有嗎?”
孩童著急起來,“快想呀,朕也幫老師想,朕要天下所有聰明的人,都來幫老師想。”
國師一敲他的腦袋,嗔道:“張口閉口朕要朕要,怎麼不想想,陛下為天下人做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