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瓊記得他,知他是相曜師兄,曾經山谷外,比丘尼都攔她,是他出面,她才得以償願。
目光挪來,死死盯著他,“摩訶法師。”
“連你,也眼睜睜地看著,見死不救嗎?”
“此已是慣例……”
“慣例?什麼慣例,就算他是佛子,他也同我們一樣,是肉體凡胎,而非不朽神佛!
若所謂的慣例當真問心無愧,為何不在天下人面前如此!”
話音剛落,兩側僧人驟然出手,將她押解在地。
阿瓊悶哼一聲,死死咬牙。
可膝下疼得讓她止不住發顫,衣衫下一片濃鬱的洇紅,卻不知是誰的血。
相釋的眼終於睜開些許,居高臨下,平靜看著她。
“貧僧乃相曜之師,施主是以何身份,闖入陣中,如此說話?”
“師?”
額間疼出的冷汗順面頰滑落,阿瓊的眼,卻始終直視。
“他是你的弟子,尊你為師,可你呢?”
“你究竟是把他當做弟子,還是一個乞佛的工具!”
話語字字分明,砸落山間,天地一瞬安靜,彷彿所有,皆凝視著這個孤身孱弱,卻柔韌不屈的女娘。
“放肆!”
摩訶上前一步,厲呵出聲。
“來人,將……”
話音消散在相釋輕擺的佛珠間。
摩訶雙手合十,躬身退至一旁。
佛珠最後隨著主人的動作垂至袖間,慢條斯理地蕩。
阿瓊順著相釋的眼望向後方,心霎時凝滯,淚隨話語一併落下,“相曜……相曜你別動!”
血線如網,隨他顫抖掙紮的四肢割著血脈,相曜竭力抬著頭,哪怕,血因此如注般,不斷從慘白的唇角流下。
相釋眸色極深,親自走過去,抬手扶起。
“松開吧。”
僧人聽命松開鉗制阿瓊的手,與此同時,相釋亦松開了扶著相曜的手。
“相曜——”
山壁金佛染血,擎天駕雲般的佛眸任風雨侵蝕,悲憫無畏,淡然望著眾生,望著,蓮座之下,金臺之上,那一雙人影奔赴帶血的擁抱。
素簪掉落,發飛如舞,山風毫不吝嗇地擁過她義無反顧的身軀,天盛驅雲,落下一縷金光,終包裹住,她,與他的身形。
下一刻,金棕茸茸的輪廓相接,似有無聲的清響,眨眼間,緊密融合。
懷抱相嵌,填滿心缺。
相曜快要僵涼的身軀如點燃了幽微的火種,漸生出似幻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