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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覺,你可知,去往盼君樓的路?”
月洞門這一頭,她立在陽光下,微仰起臉時,白皙的肌膚瑩潤得仿若透明。
單薄的身量,有些發顫的眸光,讓明覺不由擔心微風一過,將她帶著,和樹上的花瓣一同飄落下去。
阿瓊看著他的神色,怔然,“你也不識得路嗎?”
明覺搖頭,“我認得,只是……”
小心翼翼看她一眼,躊躇著開口,“只是,盼君樓而今已不在了,施主要尋的人,可能也……”
阿瓊心一顫。
“……什麼叫,不在了?”
明覺嘆了口氣,這兩日他不知經歷了什麼,小小年紀,竟隱隱添了兩分滄桑。
“兩日前陛下下旨,以盼君樓助先國師竊取軍政要密之罪,命人火燒盼君樓,處死所有幫兇。”
阿瓊腦中嗡的一聲。
“法師心中不忍,特意推遲行程,欲為這些可憐的女子,辦一場往生法會。”
“準備了兩日,今日晌午過後,便會出發了。”
“施主想尋人,不如一同前往,說不準,說不準……”
明覺想說,說不準那人在大火中倖存下來了。
可心中卻知道,當今陛下辦事,寧可錯殺不會放過,那麼慘烈的景象,能留個全屍都已不易,又如何會倖存。
……
阿瓊不知自己是如何走到盼君樓的。
心裡很空很靜,一點點激烈的思緒都擠不進去,周圍再嘈雜,都顯得好安靜。
到了地方,她沒有左顧右盼,沒有去尋斷壁殘垣的灰燼裡,可能眼熟的身影。
只是這樣望著。
望著那麼多灰頭土臉、身著官兵服飾的人,一臉麻木,搬著一具具模糊焦黑的屍首放在一處,再由僧眾接手。
這樣的陣仗很熟悉,只是大得多,也慘烈得多,像有無數個阿荼在她眼前,一同去了另一個世界。
偶爾有餘燼炸開一角,露出或是耳璫,或是手釧的飾品,有些面目全非,有些只是蒙上了一層焦黑,依稀可見從前的華美。
看著那些零星的光點,周圍的聲音漸漸回到耳邊。
“……我的女兒,我的女兒,滾!你們滾開,我要找我的女兒……”
阿瓊的目光移過去,看到一個眼熟的身影。
是曾在鬧市高聲吟詩,喧嘩而過的那位瘋癲父親。
比起之前神志混沌的模樣,似乎多了兩分清明。
很快被官兵拉了出去。
“去!去別處尋去。”
“我女兒就在這兒!”他劇烈掙紮,嘶吼著。
“皇甫氏喪盡天良,將我女兒逼良為娼,入了這盼君樓,受盡磋磨而死,你們這些天殺的,把我女兒還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