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衍知一飲而盡。
“這是母親親手釀的桂花釀,她說,從前姨母還在京州時,最愛的便是這壇桂花釀。”謝衍知又倒了一杯。
蘇梔聞言心頭一動,原本平放著的手指微微蜷縮,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酒液甜潤綿柔,醇厚順滑,鼻腔都泛著桂花濃鬱的香氣,入口不像烈酒一般辛辣,帶著一絲酸,回味甘甜。
“如何?”謝衍知挑了挑眉,聲音低低的,帶著幾分蠱惑。
蘇梔很不喜歡喝草原上的烈酒,反而是中原人鐘愛的清酒是她的心頭好。
宋嫻釀的桂花釀很香甜,父皇不喜歡,所以每每總是她一人品嘗。
“很好。”蘇梔盯著酒液看了會兒,液體有些混濁,並不清澈。
“你喜歡京州嗎?”謝衍知為蘇梔又滿上,像是隨口問了這樣一句。
蘇梔望著四四方方的院子,院子外是喧鬧的街市,小販的叫賣聲傳進高牆大院。
蘇梔本不是個愛安靜的人,比起入了夜就一片死寂的綏陽,蘇梔更愛熱鬧的京州。
“嗯。”蘇梔喝了杯酒,沒否認。
謝衍知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想的,就這麼口無遮攔的把心中所想說了出來,“既然喜歡,那就留下來吧。”
蘇梔眉頭擰了一下,清澈如一汪泉水的眼眸閃了閃。
她方才尚有一絲僥幸,或許謝衍知沒有發現自己的計劃。
可如今看來,他發現了,什麼都發現了。
“為什麼?”蘇梔問他。
“你無處可去,不如留下來。”謝衍知道。
蘇梔攥緊了酒杯,忽而勾起好看的笑容,像是春日裡最絢爛的春花,眼尾泛紅,帶著微醺感,“所以你邀我喝酒,是要告訴我,喝醉了,就什麼都可以忘記,什麼都可以胡來了是嗎?”
這是謝衍知第一次看蘇梔不帶冷淡的笑,少女白皙的肌膚勝雪,輕輕一勾唇,媚態橫生,帶著難以抑制的風情。
謝衍知眼底一暗,嚥了咽口水,偏開頭,“我不是這個意思。”
頓了頓,謝衍知又道“你為什麼,執著於複仇,分明你也知道,你父親的殘暴統治,早已經惹得西遼百姓不滿,西遼皇室消亡是遲早的事。”
“那你覺得,戰爭拯救了他們嗎?”蘇梔反問。
謝衍知直視她,“至少,不會再有暴戾的君主剝削他們,奴役他們。”
“區別呢?”蘇梔道“他們仍然是吃不飽穿不暖,每日顛沛流離,戰爭毀掉了田地,他們連最後活著的希望都沒了。”
“他們舉家遷移,卻餓死凍死在逃亡的路上,你們大寧貴族站在制高點指責消亡的皇室,你們又為西遼百姓做了什麼?”
謝衍知握著酒杯的手緊了緊,剛想開口,蘇梔卻沒給他機會。
“謝衍知,你們自以為攻破城池時沒有屠城,給了他們生的希望,卻不知,又將他們退入了另一個深淵。”
蘇梔直勾勾的盯著謝衍知深邃的眼眸,從綏陽來京州的路上,她見證了太多人流離失所,家破人亡。
無論大寧皇帝如何仁愛,如何賢明,有怎樣的本事讓瀕死的大寧起死回生。
他終究是把西遼百姓排除在外,秉持著非我族人、其心必異的想法,讓他們自生自滅。
蘇梔說完,喝了杯酒,水珠掛在嬌豔欲滴的唇瓣上。
謝衍知看了一眼,垂眸不語。
過了許久,謝衍知不知喝了多少杯酒,聲音微啞,“我會如實告知陛下。”
蘇梔,“告知他?”